【國際關係深度評🇩🇪🇮🇷🇨🇳】 脱鉤大辯論：伊朗成為聯合國人權理事會社會論壇主席 Vs 德國富商的「自由貿易聯盟」倡議 (Patreon)

聯合國人權理事會每年舉行一個「社會論壇」，讓各國代表和NGO參與討論人權議題，根據各地區輪任原則委任主席，今年的主席剛巧是哈瑪斯背後的伊朗。雖然這基本上是行禮如儀的約定俗成，但也再次反映了我們說過很多次的現國際秩序漏洞：很多不民主的國家加入了「國際民主制度」，就可以通過參與這些制度，去完全扭曲對「普世價值」的定義。這正是中國目前非常努力進行的工作，俄羅斯、伊朗、甚至北韓等國，自然也在積極配合這場「話語權戰爭」。

基本上，任何聯合國會員國都可以參與這個聯合國人權理事會，到了最後，就淪為純粹的政治正確原則分配席位，除非非常特殊的情況，才會被除名。目前它的成員，包括中國、索馬里、厄立特里亞、阿爾及利亞、岡比亞、古巴、洪都拉斯、吉爾吉斯等，「粒粒皆星」，本來還有俄羅斯，只是俄羅斯去年被踢出，對這樣的組織模式而言，已經非常破格。

那麼這類國際組織的結構當中，有沒有以主權國家為單位以外的替代品？

美國總統拜登上台後召開的「國際民主峰會」是一個嘗試，沒有邀請中俄等國，反而有台灣代表和羅冠聰，不過成效有限，有機會可以再談。值得鼓舞的是這個議題已經被越來越多人注視，討論也越來越多，德國「知識型富商」杜夫納（Mathias Döpfner）剛出版了一本新書《貿易陷阱：如何停止與獨裁者做生意》 是一個例子。

杜夫納在華人世界的知名度很低，但在歐洲非常有名，而且他的成功致富模式，可謂不少知識份子的夢。他是讀書人出身，一位音樂博士，然後加入傳媒界，逐漸晉升為總編輯、管理層，而他服務的媒體基本上都屬於歐洲最大出版集團 Alex Springer。Alex Springer 創辦人死後，他的遺孀非常賞析杜夫納，指定他為接班人，並將名下不少股份小半賣、大半送那樣轉移給對方，令杜夫納目前持有市值超過10億歐元的股份：不算是頂級富豪，但自然已經「夠用」。

杜夫納對言論自由非常捍衛，對中國以「銳實力」經濟滲透各國、勒索各國企業非常反感，對特朗普成功暗殺伊朗革命衛隊領袖蘇萊曼尼鼓掌叫好，擔心目前的自由主義世界秩序正被獨裁國家滲透顛覆。在德國富豪界當中，可以有這些認知和覺悟，非常難能可貴；而且他可以進一步提出具體建議作為解決方法，無論多麼初步、不完善，也都應予肯定。

杜夫納的建議是成立一個取代WTO的「自由貿易聯盟」，聯盟內的國家互相授予免關稅、出入境免簽證自由流通、乃至人民自由工作等待遇，但只能與聯盟內的國家合作和進行貿易，也就是和聯盟外的國家徹底脫鉤。他主張聯盟的加入條件有三個：遵守法治、遵守人權，還有遵守氣候排放原則（這在歐洲是主流價值觀，雖然杜夫納是右派，但也明白不能忽略）。杜夫納的構想，就是一個要麼選擇自由國家、要麼選擇獨裁國家的二分法世界，會給予很多中間國家加入前者的誘因，去孤立獨裁國家，也避免自由國家的經濟對獨裁國家構成結構性依賴，潛台詞是「既然不能改變你，起碼不要被你改變」。

然而這樣的理念雖然 inspiring，但到了執行層面，就非常難去落實。我們可以參考《華爾街日報》記者Bob Davis對這個構想的高度批判，但就算不看文章、純粹根據common sense沙盤推演，也會知道挑戰所在。

首先，正如我們多次談及，現在全世界國力上升得最快的國家不是美國、不是中國，而是中間陣營、國際影響力中等的區域強國，他們的hedging逐漸成為主流動作，雙方都要爭取，例如印度、印尼、土耳其、巴西、南非、沙特等。對這些國家而言，恐怕是這個「自由貿易聯盟」需要它們，多於相反，否則單純的民主國家佔全球GDP比率持續萎縮中，這是不爭事實。就算聯盟可以成立，而這些國家不加入，也不見得聯盟成員國會放棄和它們貿易；而只要這些貿易存在，獨裁國家、被制裁國家也可以通過這些中間國家，繼續迂迴和「自由國家」做生意，這正是目前俄羅斯的狀況。

而且單是自由國家內部，要達成對自由貿易、關稅等的協定，已經很困難；例如美國與歐盟之間，某程度上就是競爭對手。要這些國家同時有劃一的氣候排放標準，否則就不可以參加，那就更理想化的超現實，例如特朗普時代的美國就不會有資格參加。自由國家的財團也會非常反對脫鉤，不會接受任何影響目前既得利益的建議，單是德國的汽車業要和中國脫鉤，隨時連發動政變也不是不可能。

不過Bob Davis 認為「自由貿易聯盟」會令貧窮國家受損、損害民主進程，就顯得太離地。他認為昔日的不民主政體例如南韓、台灣等，都是通過和西方貿易，壯大中產階級，再成功民主轉型，要是一切脫鉤，它們現在可能還是獨裁。這是一個已經被打破的迷思：它們的民主化不是因為中產壯大，中產是既得利益者、行動一向保守地靠攏建制，南韓、台灣民主化因為太上皇是美國，時機到了就可以改變，否則像中國、俄羅斯這類國家的中產人數越多，政權反而有越多軟肋去控制全國精英，改革開放反而越難。

無論如何，在這個基礎上進一步思考是很重要的。世界文明能否重回正軌，這是最關鍵的一步。

▶️ 加拿大約克大學教授沈榮欽：解讀《中國網絡圈套》：華為如何設局盜竊加拿大通訊龍頭北電先進技術，再取而代之？（上，中文字幕）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h4XtYm8Bu7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