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者分享】回應《林鄭月娥の奪舍》:香港人的悲劇根源,來自哪裏? (Patre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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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過《VIP隨緣家書:林鄭月娥の奪舍》,有以下感想。
教授這番語言語重心長、真切誠懇,但仔細想想,未免言重了。這次教授想討論的無關國際關係、政治歷史,更似乎是想討論道德、人性的問題。
在香港,不分黃藍紅,只要是稍為「正常」(這裡指的「正常」,是指generally接受舊香港社會規範、核心價值,如法治、言論自由等)的香港人,都會同意個人的自由和權利,應受到法律和社會保障。基本上,只要是法律容許、而沒有太大社會反彈的事情,都可以做,香港社會對於個人道德的要求和制約相對較少,因為香港是一個高度崇尚個人主義的社會。
在香港,有很多事情都看似理所當然。但仔細想想,到底這些事情是否合乎道德、是否合理?
例如,社會有房屋需求,每個人都需要一定的私人和活動空間,一般沒有人會願意住劏房、瞓街。假如有公屋名額,申請人一般都會趨之若騖,因為香港樓價實在太貴,不論是希望置業、還是租屋,成本依然遠超一般人的負擔,而入住公屋就便宜得多。
為什麼會這樣呢?隨便到本土研究社爬文,或者請教序言書室、左翼21那些左翼知識分子,很快便有答案:地產霸權、新自由主義、高地價政策,當然少不了大陸熱錢湧入樓市,還有想斂財、相信香港樓市「只升不跌」神話的普通「港豬」想要搭順風車跟風入市。業主、地產商為了個人的投資回報,而犧牲大部分香港人基本的生活品質,這樣做是否道德?
以香港人的標準看,是完全道德的。因為香港是自由市場、個人主義社會,作為商品的房屋可以自由買賣,每個人的財產都受到法律保障,一切的炒賣/買賣行為,都合情合法合理,所以這樣做沒有錯。加之香港人常說「投資涉及風險」,做生意要「願賭服輸」,一切個人的盈利、財富收益看起來都理所當然,哪怕在過程中,一座城市的活力,都因為高昂的生活成本而被榨乾殆盡,沒有父幹的香港人更多只想去解決房屋問題,而沒有時間和精力去從事其他「較高風險」、但不一定有「較高回報」的活動(例如成為創業家發明家藝術家、投身體壇接受訓練參加奧運比賽之類)。
然而香港人也想不了這許多,個人的力量實在太卑微,能夠令自己生活好過,就已經很不錯。
又例如,大家普遍都認同香港是一個「搵快錢」的地方,即使沒有政治高壓,已上岸而又願意過離地生活的香港人,一般都會考慮移民外國(通常是指西方國家)。比較諷刺的是,很一部份的香港人都無法適應外國生活,覺得外國「好悶」,而且又無法融入當地的本土社會;另外,香港移民的收入來源,通常都不會因為移民而有所改變,習慣在香港「搵快錢」的香港移民,很可能仍然依靠來自香港、中國大陸的投資回報生活,不會對外國的就業市場感興趣(專業人士例外),未幾又渴求再過「搵快錢」的生活。
於是,香港移民便發現,自己對於外國生活的嚮往,純屬葉公好龍。坐完「移民監」、取得當地的citizenship後,很可能就會回流香港;短暫的移民生活經驗,還會成為「香港海歸」的文化資本。
At this point,「香港」都只是香港移民用來殺雞取卵的金雞,恍惚還有無數的金蛋在等著。香港移民大概還沒想到去貢獻、回報香港(或中國大陸)這個很可能是他們發跡、賺第一桶金的地方。他們或許會惋惜香港的社會建制、政治制度、經濟模式被破壞,但有這種惋惜,很可能純粹是因為香港移民再敲不響以往生財的如意算盤。
還有更多香港的一切一切,諸如本土文化、身份認同、環境保護等,這是香港移民的首要考量嗎?香港移民願意愛惜、守護香港文化的一草一木嗎?香港移民願意將香港視為最終的歸依、在香港終老嗎?大概不會。然後香港移民可能會辯稱,香港是個殖民地、移民社會、借來的地方之類,香港人普遍沒有政治權力,自然就沒有所謂公民義務,香港的一切事務,當然就無須去操心。這樣解釋一切,就更顯得理所當然了,而且完全沒有道德包袱。
今時今日,若果有人重提要振興「獅子山精神」,一定會引起強烈民意反彈。這種低級詞令已經不受落、極之過時,就連藍絲、建制派都不好意思宣之於口。然而香港人最本質、最核心的核心價值依然沒變,不論當權的是英國人、中國人還是香港人,不論是黃絲、藍絲還是紅絲,這種核心價值、意識形態、生活模式超越了政治,是香港人集體的共同思想、最高指示。哪怕中共要徹底「留島不留人」、甚至是世界末日,相信香港人依然會生活如舊,如同陳冠中《香港三部曲》裡所寫的:「甚麼都沒有發生」。
回到鄭市長的討論:香港人能否避免鄭市長奪舍的悲劇人生,發生在自己身上?我認為很難避免(除非移民)。常言道:讀史要避免重蹈覆轍,但只要因緣成熟,歷史還是會自己重演的,無從「教化」,亦無從「引以為鑑」。
若果要用一句說話,總結曾前市長的性格和氣質,沒有比他那句(可能是唯一的)名言更貼切:「我會做好呢份工」。本質上,鄭市長與曾前市長都是擁有「AO的官僚性格」的「香港仔」,他們的確不是彭定康口中的decision-makers,而是那種只顧執行命令、平庸之惡式的executors。這類官僚機械沒有理想,更不會有政治家的大格局、眼界視野、歷史意識,執行命令的根本目的,只為求過一般「港豬」所渴求的好日子。
所以曾前市長在退休之際,想也不想,就接受「對家」邀請,入住深圳「豪宅」;鄭市長也希望提早退休,到英國共敍天倫。他們有想過關心香港人、為香港人做點事嗎(就如今日的過氣政治明星彭定康以個人身份心繫香港事務)?他們有否「自私」地深思,將來的歷史裡,自己會名留青史還是臭名昭著?有見教授早前將歷史系畢業的張前司長比喻為「當世長樂老馮道」,我亦好奇曾前市長中學會考時,為何會鐘情於法國大革命考題,是否看到雅各賓派恐怖統治,啟發他明哲保身之道?而鄭市長以食譜為精神食糧,又是否想仿傚泰國前總理沙馬順達衛於從政之餘、兼職主持烹飪節目,造益國民?
想清楚這些問題,不論中共是否「打到落嚟香港」,香港通過了廿三條、《逃犯條例》還是《國安法》,香港人是否值得擁有雙普選,香港是否應該取消功能組別,黃絲藍絲紅絲誰比誰高尚,香港出路是獨立還是二次回歸,又或者某某人兄是否被「奪舍」,統統都不重要。即使中共消失、香港有雙普選,也不見得香港人一定有好日子過。
即使沒有《國安法》、鄭市長沒有被「奪舍」,也不見得其人格會顯得更高尚。只是表面看來不似魔鬼,而且比較人性化,而被「奪舍」後不會變成魔鬼,魔鬼至少有自由意志作惡,鄭市長頂多只是魔鬼的一個*平庸*的傀儡。傀儡只會執行命令,傀儡不會有自省的能力,傀儡不會有任何道德的考量,或者對現實不合理的各種質疑。傀儡更加不會認為自己做錯事,執行命令過後,傀儡只想過做隻快樂「港豬」過好日子,就像二戰後被送上法庭的那些納粹爪牙一樣。
最可怕的不是中共、或者沒有民主,在時間永恆的長河裡,這些統統都微不足道。
我是一個佛教徒。近年的社會運動,令周邊人心惶惶,不同的政治陣營互相攻擊,香港佛門弟子也不時會討論政治。然而上師們幾乎都無動於衷,也從來不表態。世俗人經驗到不幸和不如意事,一般都會憤憤不平、或憤世嫉俗,情緒和起心動念洶湧起伏,但上師們相信任何事情發生都是因果,大家不論立場,都一同在香港這地方生活,任何事情發生,都是全體香港人的共業。好事發生,自然是以前或過去世的福報和善業所致,反之亦然。只是世俗人沒法記住或經驗過往多生多世所作的善業罪業,而不相信因果。
遭遇不幸,應毋忘懺悔罪業、消除過往業障,要記住「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自淨其意」。這些身為凡夫人的我近年最大的獲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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