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可靠的蕾和我(批量发表) (Pixiv Fanbox)

*以下的文章由大狗Dagou为我们翻译。大狗Dagou，谢谢你。

■第68话 嫌疑

“开什么玩笑！”

日落之后的学院宿舍。

在魔力灯的照耀之下，我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房间。

桌上的蕾莱尔把身子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从牢中解放而出的蕾带来了十分荒唐的消息。

首先，蕾的学籍遭到了剥夺，她被任命为直属于洛赛尤陛下的特务官，由莉莉红衣主教和我来进行辅佐。

对此我有些惊讶，但仍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对于仅仅是平民的蕾总算是出人头地，我唯有高兴，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

问题是蕾被命令调查有着不端行为的贵族对象当中，包含了父亲大人。

“父亲大人有着不端行为！？这是什么天方夜谭！！”

父亲大人是理想的鲍尔贵族。

作为财务大臣，把自己的全部都献给了鲍尔，却背上了这样的污名，实在是太过分了。

“好了好了，只是怀疑而已。”

虽然蕾是这么说的，但我认为仅仅是怀疑的话，陛下不会贸然说出那样的话。

陛下应该是怀着某种确信而怀疑父亲大人的。

“光是怀疑就足以让我质疑陛下的理智了！弗朗索瓦家代代都恪守本分地保管着王国的金库。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不端行为！”

自从假期时对贵族制度产生疑问以来，我一直都在学习贵族的腐败现象。

而且，在调查过程中，还掌握了实际有着不法行为的贵族的信息。

但是，父亲大人不一样。

应该不一样……才对。

“但、但是，克莱尔大小姐，这也许反而是个机会。”

虽然被我激动的样子吓到了，但莉莉红衣主教这么说道。

她偶然来我的房间里玩，正好一起听了蕾的报告。

“机会，是什么意思，莉莉红衣主教？”

“莉、莉莉也不愿意相信父亲大人做了那些不端的事情，所以，由我们来证明父亲大人他们的清白不就好了吗？”

莉莉红衣主教的话非常积极。

确实，如果我们能够证明父亲大人们的清白，那就再好不过了。

但是，与证明某种事物存在相同，证明某种事物不存在也是十分困难的。

我担心受到怀疑的父亲大人他们会受到处罚。

“请、请问父亲大人他们有什么不端行为呢？”

“这个我也没有详细了解。陛下说去问洛德大人。”

“那现在就去问吧。”

到底有多么荒诞无稽，我想尽快确认。

但是，

“今天已经很晚了。明天应该也会向克莱尔大小姐和莉莉大人下达命令，到时候再去吧。”

“……真让人着急啊。”

被蕾阻止了。

也许是因为我一副心烦意乱的样子，蕾反而十分冷静。

不，她总是很冷静。

“说到底，为什么要把莉莉红衣主教也牵扯进来？”

“诶？不，毕竟，如果要调查萨拉斯大人的话，也得请莉莉大人帮—”

“你还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呢。刺探这个国家有权有势的人的内情，也就意味着伴随相应的危险哦？”

如果是下级贵族倒还好，调查萨拉斯大人和父亲大人等上级贵族的话可能会这样。

父亲大人们是这个国家的掌权人。

万一父亲大人他们真的有什么不光彩的事迹的话，一定会极力掩盖。

那样的手段不一定能保证追究不端行为的人的性命。

“莉、莉莉也是水属性魔法的使用者，一定可以帮上忙的。”

“太危险了。说到底，蕾的护卫已经有我了。”

我好歹也是高适性火魔法使。

不可能会输给那些自傲自满的人。

“可、可是，莉莉也很担心啊！”

“是杞人忧天哦。”

“如、如果只有你们两位的话，克莱尔大小姐指不定会对蕾小姐做些什么呀！”

“是担心这个吗！”

你就算要担心，不也应该是蕾对我做些什么吗！？

“诶？克莱尔大小姐要对我做些什么吗？”

“才不会哦！？”

“为什么啊！？”

“什么都不会做哦！”

“您、您居然不会对蕾小姐动手吗！？您还正常吗！？”

“啊啊，真是的，你们俩好烦啊！！”

感觉好久没有这样的对话了。

因为这段时间，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也许是敏感地感受到气氛缓和了，蕾莱尔似乎也很高兴。

“没办法，还是允许莉莉红衣主教同行吧，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哦。”

“当、当然。”

“蕾也是哦。”

“好—的。”

就这样，这一天就结束了。

◆◇◆◇◆

第二天放学之后，我们立刻去拜访了王宫之中的洛德大人。

“哦，来了啊。”

洛德大人的房间给人一种“不愧是王族”的印象：房间宽敞、四周都是品味高雅的高级家具。

室内采用的都是暖色系的颜色。

我自认为自己的房间还算不错，但无论如何都比不上他这样的。

在教会过着清贫生活的莉莉红衣主教看起来有点不舒服，可能是对她来说有些过于华丽了吧。

蕾非常坦然，是深藏不露还是别有原因？

“我不喜欢拐弯抹角，所以就直说了，萨拉斯和道尔都在非法敛财。”

洛德大人如此说道，不是怀疑而是断定。

虽然洛德大人平时就有这样的习惯，这种时候却无法随便苟同。

“洛德大人，既然您这么说，那一定有什么决定性的证据吧？”

要冷静哦、昨天晚上被凯瑟琳如此嘱咐的我，向洛德大人询问了证据。

“不，没有。”

“没、没有吗？”

莉莉红衣主教失望地说道。

这也没办法。

毫无根据地提出怀疑，和找茬别无二致。

“嘛啊，稍微等下。没有的只是决定性的物证。间接证据有的是。”

说着，洛德大人给了我们他至今为止的调查报告。

“萨拉斯和道尔都很聪明。不会被如此轻易抓住把柄。他们不会用语言或书面方式留下痕迹，而是给部下和周围的人暗示之后让他们自行行动。”

洛德大人出示的资料显示，萨拉斯大人和父亲大人周围有不少钱财消失了。

其中也有已知有了具体嫌疑的贵族，但似乎没有直接与父亲大人他们有关的证据。

“从这些已知的人开始逐个逮捕不就好了吗？”

事到如今，我依然坚信父亲大人的清白。

为了彻底洗清嫌疑，我问洛德大人道。

“实际上干脏活的确实是这些家伙，但是无论再怎么管制他们也毫无意义，不过是徒劳。”

洛德大人说，实际上也抓了几个人。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洛德大人用充满挑战性的目光看向蕾。

“我也和陛下说过了，首先从洛德大人说的那些人开始审问吧。”

“哦？”

“这份资料，能誊抄一份吗。”

“早就料到你会这么说，已经准备好了。拿去吧。”

洛德大人按下了桌上的铃，附近的侍者拿来了一叠纸。

蕾收下了那些资料。

“那么洛德大人。我们就此告辞了。”

“啊啊，稍微等一下，蕾·泰勒。”

正要离开房间的时候，不知为何洛德大人叫了蕾的全名。

蕾一脸不情愿地回头。

“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虽然挺无所谓的，不过想趁现在问清楚。”

洛德大人罕见地有些吞吞吐吐。

是怎么了呢？

“不知为何，我非常不想听。”

“别这么说。”

“我可以回去吗？”

“回答完我的问题。”

然后，洛德大人说：

“蕾·泰勒。你，愿意成为我的王妃吗？”

这是毫无疑问的求婚。

■第69话 相异的价值观

“蕾·泰勒。你，愿意成为我的王妃吗？”

因为这太过离奇的发言，蕾、莉莉红衣主教以及我都僵住了。

求婚……而且是对平民的蕾。

我总算整理了一下混乱的头脑，决定确认洛德大人的真心。

“您认真的吗，洛德大人！”

尽管如此，我的提问几乎像是惨叫一般。

“您、您是说要让平民加入王族吗！？”

“怎么了吗？”

对于莉莉红衣主教的问题，洛德大人也平淡地回答了。

我看了看蕾，她正以罕见的认真表情沉思着。

这也没办法。

突然来自王族的求婚。

不混乱是不可能的吧。

蕾沉思片刻后开口了：

“姑且确认一下，您不是在开我玩笑吧？”

“不，我是认真的。”

“哈啊……请问，您到底看上我哪里了？”

“性格……还有就是能力。我从以前开始就觉得你是个了不起的人。”

洛德大人愉快地说着。

相对的蕾……是一张看不出表情的复杂的脸。

“我有做过什么吗？”

“防范了对学院的袭击、解开了赛因的毒、将奥索家从灭族之罪当中拯救、让玛拉莉亚这样的人也膛目结舌、解决了尤克雷德的幽灵船骚动。”

洛德大人非常准确地列举出了蕾的功绩。

这样列出来的话，就能明白蕾非凡的能力。

比起身份更加重视能力和乐趣的洛德大人，确实有可能会选择蕾这样的女性。

可是，蕾明明是我的所有物——

“不，这几乎都是克莱尔大小姐的功劳……”

“是这样吗，克莱尔？”

突然被叫到名字，让我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在动摇、并因为自己正感到动摇而更加动摇。但我还是拼命恢复过来，回答了洛德大人的问题。

“不。都是蕾的功劳。”

确实很多事情她一个人无法成就。

但与此同时，没有她的话我也无法完成这些也是事实。

虽然感到不甘心，也为承认感到害怕，但我认为她所取得的成果应该得到正当的评价。

——就算她会因此离我而去。

“决定性的是尤的事情。你完美地解决了困扰王宫多年的难题。”

“那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别谦虚了。我知道你是中心人物。”

洛德大人说得没错。

如果没有蕾的话，尤大人到现在也不得不过着和所期望的性别相异的生活吧。

“与我为伴的不应该是那些深闺千金，而是你这样的女中豪杰。”

我试着想象两人并肩而行的样子。

成为国王的洛德大人和成为王妃的蕾。

不可思议的是，很容易就能想象出这副景象。

“所以，怎样？”

洛德大人用玩笑般的语气问道，但他的眼睛完全没有在笑。

洛德大人是认真的。

“就算你问我怎样，那当然是普通地拒绝啊。”

“等等，蕾！？”

我被吓了一跳。

因为我没想到蕾会拒绝。

平民成为王族是前所未闻的事情，对平民来说是无上的荣誉。

即使是甘于清贫的蕾的父母，应该也会非常高兴。

竟然拒绝！

“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什么说些什么，被求婚了然后拒绝—”

“说不定能成为王妃呢！？”

“嗯，我也不是很想啊。”

蕾的语气很轻松，和平时完全一样，就像是拒绝被帮忙做作业那样。

这孩子在说些什么呢！

“这是想要都得不到的荣誉哦！？”

“对我来说不是荣誉。”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的人是克莱尔大小姐。”

不，已经不是这个问题了好吗。

我知道你对我有着好感。

但是，结婚就另当别论了。

结婚是家族与家族之间的关系。

在这个层面上，个人的好恶是没有介入的余地的。

“噗哈哈哈！就是啊！你的话果然会这样说呢！”

洛德大人拍着桌子，发自内心地笑了。

“克莱尔，对蕾来说，和你在一起似乎比和王族结婚更有价值哦？”

虽然求婚被拒绝了，但洛德大人却似乎感到很有趣地这么对我说道。

我脸色铁青，努力不让这桩珍贵的婚事落空，继续开口道：

“请原谅她的无礼。此人也会因突如其来的事情而感到混乱的。只要冷静下来，她一定会回应洛德大人的请求。”

“不，我很冷静—”

“算我求你的，先不要说话好不好。”

我一边让蕾闭嘴，一边继续对洛德大人求情。

蕾根本不明白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这和平民之间的你侬我侬完全是不是一个等级。

如果被告知平民被王族求婚，想让自己的女儿成为王族的贵族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毫无疑问，他们会把蕾当作攻击的对象。

即使洛德大人没有那样觉得，也一定会被说成是大不敬。

洛德大人很聪明，对这方面的事情应该会很敏感，但就算他能控制住表面上的行为，也无法阻止私下的袭击和暗杀。

对蕾来说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接受求婚，进入洛德大人的庇护之下。

“洛德大人，这门婚事，可以之后再谈吗？”

“当然。不管蕾怎么想， 我的心意是不会改变的。”

“非常感谢您的宽宏大量，那么我们改日再谈。”

“嗯。”

“我们走吧，蕾，莉莉红衣主教。”

说完，我带着蕾和莉莉红衣主教离开了洛德大人的房间。

“等、等下，克莱尔大小姐。”

“……”

蕾用责难的眼神看着我，而我狠狠瞪了一眼让她闭嘴。我再一次开口，是在和莉莉红衣主教道别，坐上回家的马车之后。

“蕾……。开玩笑也要适可而止。”

我用认真责备的语气对蕾说道。

“什么开玩笑？”

“那还用说！当然是拒绝了洛德大人的求婚！”

一想到她事到如今居然还在打马虎眼，我便忍不住变得严厉起来。

“不，因为，不会和自己不喜欢的人结婚吧。”

“结婚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啊！？如果你进入了王室，你的父母也会很高兴的啊……”

如果成为王室家族的一员，国库当然也会以彩礼等名义支付金钱给其本家。

不，即使除去金钱这一利益的层面，这也是莫大的荣誉。

自己的女儿成为王室的一员——对父母来说，还有比这更加高兴的事情吗？

“不过，我想我的父母大概也会支持我的选择吧？”

蕾满不在乎地说道。

不是这样的。

蕾什么都不明白。

“那是当然的。因为你的父母都是很温柔的人。但是，你就这样依赖他们吗？难道不想让父母高兴吗？”

“那是……”

蕾太过小瞧婚姻，把它当成个人的事情了。

难道不想找一个更好的对象结婚，让父母高兴吗？

拒绝王族的求婚，这是最为不孝的行为。

“可是克莱尔大小姐，我不想和克莱尔大小姐以外的任何人结婚。”

蕾的声音很认真。

得知她在与王族结婚之间，更加愿意选择我，我的内心动摇无比，但还是拼命保持着自制力。

“蕾，你听好了。”

我加强了语气，想要说服她。

“我知道你很仰慕我。说真的，我很高兴。但是结婚就另当别论了。”

“才不是什么另当别论呢。”

“不，恋爱在某种程度上自由就可以了。但结婚是和个人意志无关的事情。”

“克莱尔大小姐……”

“请你接受洛德大人的求婚。即使结了婚，我们之间也不会断绝联系的。甚至可以说，作为王族的话，和上层贵族的关系会比现在更好—”

“克莱尔大小姐！”

蕾打断了我，我不由得闭上了嘴。

大概是第一次吧。

她居然打断了我的话。

“对我来说，结婚和恋爱一样……不，是比恋爱还要私人的事情。”

“蕾……”

“不管您怎么说，我都不打算和克莱尔大小姐之外的人结婚。”

她直视着我的双眼如此说道，一瞬之间，幸福的妄想涌上了我的脑海。

和蕾两人情投意合地共同生活，时不时，凯瑟琳、米夏还有琳恩前来造访。

和皮皮还有洛蕾塔一起去购物。

也许莉莉红衣主教偶尔也会来找我们。

没办法，她只有情人的地位……不，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

必须看清现实。

我意识到自己和蕾的价值观的相悖。

对于平民来说，结婚是那么私人的事情吗？

但是，从长远来看，我的发言绝对是正确的。

“蕾，你好好考虑一下，同性之间是不可能结婚的哦？”

“那我就一辈子都不结婚，仅此而已。”

“就算我和别人结婚了？”

“……是的。”

我是弗朗索瓦家的独生女。

不管我如何看待蕾，等待我的一定是与位高权重的贵族的政治联姻。

我认为这很合理。

因为婚姻就是这样的东西。

蕾也觉得这样可以。

甚至不惜放弃与王族的婚姻。

“……我以为自己最近多多少少能理解你了。”

“谢谢您。”

“但是—”

我继续说道。

“我似乎，还是完全不能理解你。”

看着因我的一句话，而变得满脸受伤的蕾，我感到痛苦无比。

■第70话 罪孽

“然后呢？和小蕾和好了吗—？”

“嗯，差不多吧。”

对汤普森男爵家审查结束的那天夜里。

蕾离开之后，我像往常一样在宿舍里和凯瑟琳进行睡前闲聊。

凯瑟琳已经上床了，我则坐在梳妆台的边上。

“准确的说，比起和好……不如说只是延期讨论而已。”

在调查汤普森男爵之前，我和蕾决定暂且搁置结婚的话题。

“我觉得也无所谓哦—？有些事情只能靠时间解决。啊，小克莱尔，帮我拿糖—？”

“又说些故弄玄虚的话……等一下要好好刷牙哦？”

“我知道啦—”

我像往常一样从凯瑟琳桌上的糖果罐之中拿出糖。

“少了很多呢。这下就只剩三个了。”

“因为很好吃嘛—我已经很珍惜地在吃了—”

把糖递给她，凯瑟琳高兴地接过糖放进嘴里。

我也躺上了自己的床。

“嘛啊，和小蕾的问题就先这样吧—”

“……就这样。”

“就这样！”

“好好好，所以呢？”

“对腐败贵族的调查怎么样了—？”

“……汤普森男爵家有不端行为。”

蕾在男爵家之中调查账簿，与洛德大人给出的资料相对比，找出矛盾之处后，男爵主动认罪。

而且，当蕾提出辩诉交易时，他和耶鲁伯爵家的关系也被查明了。

没想到蕾是那样的能人，所以我非常吃惊。

途中发生了一场名为水户○门的谜之闹剧，听了她的说明我理解了其用意，但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点困惑。

“哼嗯哼嗯，然后呢？”

“然后，是说什么？”

“小克莱尔……我们都认识那么久了，想要蒙混过去是不可能的，你明白吧—？”

“……”

“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吧—？”

“……有个坏消息。”

本来是打算回去之后马上说的，但是因为内容太过复杂，一直没能说出口。

理由之一是凯瑟琳会在蕾等人在场时销声匿迹。

“让我听听—？”

“……从汤普森男爵家中没收的资料里，有关于阿沙尔侯爵家的记录。”

“……怎么样—？”

虽然语气和平时一样，但从床上传来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有些犹豫，但她毕竟是贵族之女，应该知道要如何划清界限。

“阿沙尔侯爵涉嫌与巴利埃男爵家族合伙贩卖人口。”

“……”

从上方的床铺传来的是沉重的沉默。

汤普森男爵拿着巴利埃男爵的信。

上面记载着巴利埃男爵——皮皮的父亲帕特里斯大人对减少买卖人数的抱怨，克里斯托弗大人对此也表示支持。

当然，仅凭这些还不足以逮捕克列蒙特大人。

如果不小心的话，这些人又会被当成替罪羔羊了吧。

但是，作为间接证据已经无比充分了。

“义父大人……会被抓起来吗。”

“贩卖人口是没有辩解余地的重罪，绝对不能放过，一定会抓起来的。”

“……这样啊。”

我感到她在上面的床上翻了个身。

我有些惭愧地继续道：

“凯瑟琳，你知道这件事吗。”

“不，完全不知道。不过，义兄大人知道啊—只有我不知道吗—”

“情有可原。”

“谢啦—”

这样的安慰又有什么用呢。

一想到凯瑟琳的遭遇，我就无法忍受。

“关于你，我会尽可能要求减刑的。”

“不用了啦—”

“怎么可能不用！你不是什么都没做吗！”

“……什么都没做，吗—”

“……凯瑟琳？”

突然自嘲的语气让我变得不安起来，我从床上爬起，窥探着上方床铺的状况。

因为凯瑟琳背对着这边睡觉，所以无法看到她的表情。

“难道，你也和人口贩卖有关系？”

“没有，和那个真的没关系。”

“那么—”

“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犯下了比这更加严重的罪孽。”

“这……到底是……？”

我如此问道，凯瑟琳翻了个身。

终于能看到她的脸了，她的表情和平时一样飘飘然——并没有。

“凯瑟琳……你这是什么表情。”

“……啊哈哈，果然很糟糕吗—？”

“你一脸铁青。”

虽然语气还是那副样子，但很明显她在勉强。

满脸苍白，视线也飘忽不定，左看右看。

那个凯瑟琳到底为什么会慌乱到这种地步—？

“呐，小克莱尔。”

“怎么了？”

“小克莱尔有想要重新来过的过去吗—？”

“……好突然啊。”

我无法揣测凯瑟琳的问题的意图。

“好了，回答我吧。”

“……当然有啊。很多很多。”

“一定要选一个呢。”

“不要问这种明摆着答案的问题啊。”

“……也是呢。”

没能和母亲大人和解就阴阳两隔了——对我来说最为痛苦的回忆。

“我啊，也有那种想要重新来过的过去哦—”

“……那是？”

“现在还是秘密，迟早有一天我会回答你的。”

“……是吗。”

但是，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说这个呢？

她的罪孽是什么？

想要重新来过的又是什么呢？

“……清算各种各样的事情的时候来了。义父大人，义兄大人……还有我。”

“凯瑟琳……”

“小克莱尔，不要在调查之中放水，也不要请求减刑，该裁决的时候就裁决。”

“……我知道啦。”

我这样回答。

我只能这样回答。

因为凯瑟琳的表情太过焦虑了。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悲怆。

我感到一种危险，如果我回答错了的话，她就会崩溃。

我不知道交往多年、情同姐妹的她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但是，我撒了一个谎。

我不会放弃她。

“拜托了哦—”

说着，凯瑟琳又翻了个身，开始发出微弱的鼾声。

只有最后一句，还是往常的她的语气。

我也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

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吧。

但是，我觉得凯瑟琳所抱有的明显是异样且沉重的秘密。

“呐，凯瑟琳。”

“……”

可能是睡得太沉了吧，对我的呼唤毫不理睬。

但我没有在乎，继续说道：

“我不知道你怀有着什么秘密，但是，不能和我分享吗？”

“……”

听到的只有呼吸声。

“蕾说过，只要分享，快乐就会加倍，烦恼就会减半。难道我不能分担你的负担吗？”

“……”

还是没有答案。

好像完全睡着了。

我的脑袋也渐渐地被睡魔侵袭。

“凯瑟琳……你和我……就像真正的……姐妹一样……”

意识陷得越来越深。

沉底的意识，让这句话语未能传达给我：

“这个地位就给小蕾吧。我……没有那样的资格。”

■第71话 正义和信仰

王宫的特务官室。

我一边看着墙上和黑板上贴着的资料，一边回顾之前的事情。

在萨萨尔火山喷发和赛因大人身世的传闻甚嚣尘上的状况下，我们的调查仍然进行得很顺利。

——到中途为止。

目前，我们已经揭发了十名以上的腐败贵族，对象逐渐扩大到中等、高等贵族。

但是，越是身居高位的贵族，隐藏工作就做得越完备巧妙。

虽然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找到了确凿的证据，但关键的两人——萨拉斯大人和父亲大人身上却没有找到任何证据。

在这其中，关于阿沙尔侯爵——克列蒙特大人的嫌疑追查已经接近尾声。

（……话虽如此，这可是个大丑闻啊。）

我一边摸着蕾莱尔的脑袋，一边喃喃自语道。

克列蒙特大人进行的人口贩卖活动之中，贵族约有十人以上。

其中就包括皮皮的本家巴利埃家族。

涉及的十几个贵族的证据基本已经搜集完毕。

接下来，为了不让克列蒙特大人寻找替罪羔羊，需要一击制胜。

“克莱尔大小姐，您打算怎么办？我认为就现在这样，已经差不多足够了。”

坐在旁边的蕾这么说道。

我摇了摇头。

“某种程度上还不够。如果不切切实实地把克列蒙特大人逮捕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重蹈覆辙。”

“可、可是，再搜集更多的证据不是很困难吗？”

莉莉红衣主教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

洛德大人给的各种财务记录，通过辩诉交易得到的各种证言和信件，财务报表，以及各种其它杂项证据。

我觉得能收集的证据几乎都已经收集完了。

若是这样的话，或许是需要更加果断一些。

“去巴利埃家族吧。”

“巴、巴利埃家族？”

“是皮皮大人的本家吧？也是克列蒙特大人贩卖人口的舞台——领地的领主。”

“是、是这样啊。那么要抓巴利埃男爵吗？”

莉莉红衣主教听了蕾的说明之后询问道。

“不，还不会抓帕特里斯男爵。”

“为什么？”

“帕特里斯男爵离克列蒙特大人太近了。如果现在抓住男爵，克列蒙特大人就会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男爵身上，自己逃之夭夭。”

“真、真麻烦呀。”

克列蒙特大人的准备很完全。

关键时刻推卸责任的手段肯定应有尽有。

“那我们去巴利埃家族做什么？”

“我们不会逮捕他们，但是会让他们秘密地协助调查，也就是之前说的辩诉交易。”

“原、原来如此！”

如前所述，帕特里斯大人和克列蒙特大人是关系非常近的贵族。

从领地成为贩卖人口的场所这一点来看，他掌握有力情报的可能性非常之高。

只要把迄今为止得到的证据摆出来，以辩诉交易为筹码让对方交出与克列蒙特大人相关的证据，或许就能得到杀手锏。

“可是……真的好吗，克莱尔大小姐？”

“什么。”

“巴利埃家是皮皮大人——克莱尔大小姐的朋友的本家吧。”

“……那又怎样。”

“虽然通过辩诉交易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免罪责，但是贩卖人口是重罪。巴利埃家族肯定会失去贵族地位。”

蕾的意思是这样的。

即使失去挚友，我也要选择贯彻正义，吗。

“你以为我不明白这些吗？”

“……您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是吗。”

“确实我会失去皮皮的信赖，但是皮皮也是鲍尔贵族。如果我没有看错她的本质，那么她也会接受命运的安排。”

当然，她也许会恨我。

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必须完成我该做的事情。

如果在这里就畏缩的话，就更别提要怎么追究父亲大人了。

“……克、克莱尔大小姐，为什么呢？”

“莉莉红衣主教？”

“克、克莱尔大小姐为什么——即使挚友家道中落也要坚持正义呢？”

一开始，我无法理解莉莉红衣主教的问题。

因为那对我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想莉莉大人的意思是，从克莱尔大小姐的立场而言，完全可以对自己的熟人宽容。”

“那与我们问罪的不端贵族又有什么区别呢？既然要去伸张正义的话，就有义务亲自实践正义。”

“……就、就算那个对象是您的亲生父亲？”

“……嗯。”

短暂的犹豫之后，我肯定了莉莉红衣主教的话。

根据到目前为止的调查结果，基本上可以确定萨拉斯大人和父亲大人有着不端行为。

也许莉莉红衣主教正在犹豫。

就这样揭露父亲的罪行，真的是正义吗？

“莉莉红衣主教。如果您觉得很艰难的话，现在退出调查也没有关系。”

“……”

“您已经为调查做出了充分的贡献，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和蕾也没关系，没有人会责怪您的。”

“……”

莉莉红衣主教的脸上出现了迷茫的神色。

我觉得她可能会退出调查。

但是，

“……果、果然，莉莉也要调查到最后。”

为了摆脱迷茫，莉莉红衣主教用力摇了摇脑袋，然后下定决心说道。

“没关系吗？您并不是贵族，没有必要执着于正义—”

“莉、莉莉是为了信仰而生的人。”

莉莉红衣主教委婉地打断了我的话。

“莉、莉莉认为，信仰体现的是正义和伦理。就像贵族需要严格地自律一样，有信仰的人也需要为自己的信仰所体现的生活方式而殉道。”

莉莉红衣主教说，在某种意义上，贵族和精灵教徒是一样的。

“而、而且，莉莉虽然不是贵族，但是父亲大人是鲍尔贵族。也、也就是说，父亲大人有实践正义的义务。如、如果是父亲大人自己犯了罪的话，莉莉本就该出面劝诫。”

“莉莉红衣主教……”

莉莉红衣主教以悲怆的表情表明了自己的决心，而蕾莱尔则用脸颊蹭着她的手安慰她。

看到这一幕，莉莉红衣主教的表情突然缓和下来了，接着她说道：

“罪、罪孽必须受到制裁。举、举头三尺有神明，莉莉认为，亲手去追究父亲大人，也是神明给予的考验。”

她已经没有刚才的迷惘了。

莉莉红衣主教虽然没有非常强势的性格，但其本质是惊人的无暇清廉。

虽然她是我的情敌，但我对她的生存方式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我知道了，那就请您陪伴我们到最后吧。”

“好、好的！”

“蕾，帮我把证据资料整理一下，等整理完之后，就去巴利埃家族。”

“明白了。”

说不艰辛是骗人的。

如果能避免的话还是想要避免。

但是，既然我是贵族，就没有回头路了。

（皮皮，我不会寻求你的原谅。即使如此，我也无法背叛自己的生存方式。）

要成为可以体现理想的贵族——我反复回味着母亲大人的教诲，体会到了将其实践到底会相伴着怎样的痛苦。

■第72话 父与女

“您还有任何辩解吗，帕特里斯男爵？”

“……”

造访巴利埃家族的蕾、莉莉红衣主教还有我，在接待室之中里对着家主帕特里斯·巴利埃男爵。

把带来的有关人口贩卖的证据一五一十地展示给帕特里斯男爵之后，他低下头沉默了。

“帕特里斯先生，沉默就是肯定哦？还是老实交代吧？”

“莉、莉莉我们可以减免帕特里斯大人的罪状。请、请问您能认罪协助我们调查克列蒙特大人吗？”

红衣主教和蕾也继续说道。

俗话说，糖和鞭子，这两人正是如此。

大多数贵族都会在此落马。

但帕特里斯大人仍然保持沉默。

“帕特里斯大人，虽说沉默是金……但并非是在此情此景。这一点您应该明白吧？”

“……”

“实际上进行人口贩卖的是巴利埃的领地。照这样下去的话，帕特里斯大人就要负上所有的罪名了哦。”

“男、男爵大人一个人被当成罪人真的可以吗？如果不减免罪状的话，不仅仅是帕特里斯大人，就连夫人大人和皮皮大人都—”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帕特里斯男爵以严厉的口吻打断了莉莉红衣主教的话。

“男爵……”

“我认罪。一切都是我一手策划的，我愿意接受任何刑罚。”

他依旧低头，无法看清男爵的表情。

但是，男爵用仿佛从口中挤出来一般的声音，说自己接受一切。

“就算最后把夫人和皮皮都卷进来也没关系吗？”

“我对我的妻子和皮皮感到愧疚。我会被判死罪，巴利埃家族也会被毁灭吧。”

“嗯，应该是吧。”

“剩下的两个人应该会很辛苦，但只能这样了。”

帕特里斯男爵的声音在颤抖。

他是出了名的胆小鬼。

听说代代相传的家族要在自己手中毁于一旦，自己也在劫难逃，不可能保持平常心。

尽管如此，男爵还是顽固地不肯开口。

正当我思考着该怎么办的时候，接待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父亲大人！”

门被粗暴地打开，门口所站的人，是皮皮。

从她怒发冲冠的样子来看，应该是偷听了我们的对话。

这个房间应该是隔音的，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呢。

不，这些都无所谓。

一进房间，皮皮就大步流星地来到父亲的身边，摇晃着他的肩膀说道：

“父亲大人，您为什么不说话！说出来不就好了吗！说这都是阿沙尔侯爵指使的！”

“住嘴，皮皮。”

男爵也没有面对声讨他的皮皮，依旧低头。

“这不是很莫名其妙吗！为什么一定要由父亲大人一个人替罪！？坦白的话不是能减免罪责吗！？那样的话就全都—”

“皮皮！”

“……！”

面对滔滔不绝的皮皮，男爵用强硬的语气打断了她。

男爵抬起头来。

那是一个已经做好了觉悟的男性的表情。

“父亲大人这个笨蛋……笨蛋……！”

皮皮当场放声大哭。

虽然我实在是不忍心，但这是工作。

男爵的决心很坚定，我打算暂且放弃证据，直接逮捕男爵。

那个时候——

“不要对他太苛刻了，皮皮大人。男爵之所以保持沉默，是为了您和夫人。”

一个新的柔和的声音在接待室之中响起。

往门的方向一看，站在那里的是一个出乎我们意料的人。

“克里斯托夫大人……”

“克莱尔大小姐，逮捕男爵一事请稍等一下。由我来进行说明吧。”

克里斯托夫大人束缚着一个佣人。

蕾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接过了那个佣人。克里斯托夫大人以缓慢的步伐走近了皮皮，轻轻地抱起了她，让她坐在了男爵的边上。

“克里斯托夫大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说父亲受到威胁，是为了母亲和我。”

“字面意思。男爵受到了家父——也就是克列蒙特侯爵的威胁，如果不听从他的命令的话，夫人和您就没命了。”

“—！？”

皮皮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向边上的父亲。

男爵再次低下了头，浑身颤抖着。

“你们一开始就不觉得奇怪吗？一个以胆小如鼠闻名的男爵，居然会犯下这么大的罪行。”

“这一点我们也觉得很奇怪，无论怎么想，风险和回报都是不合理的。”

和皮皮成为了挚友之后，我和男爵也有了很久的交情。

我很了解他的性格。

无论怎么想，他都不会是主动染指这种事情的人。

“这一切都是父亲的计谋。只让帕特里斯男爵承担风险，自己攫取利益——虽然是我自己的亲生父亲，但是个人渣。”

克里斯托夫大人用平静的表情和语气说道，但脱口而出的话语却辛辣无比。

“那边的佣人就是我父亲的手下。他接到命令，如果男爵背叛了他，他就会杀害夫人和皮皮，以及你们。”

“—怎么会……！”

“这是事实。所以帕特里斯大人什么都没有说。”

我想，真是一如克列蒙特大人风格的卑劣啊。

“皮皮大人，令尊是一位了不起的人，在家人沦为人质、被迫协助人口贩卖活动的情况下，还仍然在为减少受害者而竭尽全力。男爵与我一同秘密地放走了被抓来的人。”

“父亲大人他……？”

“是的。不仅如此，男爵为了阻止父亲的劣行而四处奔走。之前成为话题的新闻记者的事情，也是男爵一手策划的。没错吧，男爵？”

“……”

“男爵绝对不可能是坏人。请您一定要为他而感到骄傲。”

听了克里斯托夫大人的话，皮皮抬头看向男爵。

面对女儿无声的发问，男爵——

“皮皮……抱歉我一直那么沉默。”

“呜……呜呜……哇啊啊啊……！”

不知道是因为得知父亲的清白，还是单纯地感到安心，皮皮抱住男爵嚎啕大哭。

“不过，克里斯托夫大人，这样真的没关系吗？把这些都和盘托出？”

“没关系。父亲也该被绳之以法了。倒不如说，这一天本该更早来临。”

“感谢您的协助，克里斯托夫大人。”

“不，您才是辛苦了，克莱尔大小姐。……男爵，把那个拿出来吧。”

“嗯。”

在克里斯托夫大人的催促之下，男爵轻轻地和皮皮分离，走出了房间，回来的时候手中抱着一沓纸。

“这时阿沙尔侯爵家族参与人口贩卖的证据与交易明细。”

“——！”

“有了这个的话，就算是父亲也在劫难逃了。”

“我始终相信着这一天的来临，这一切都是有价值的。克莱尔大小姐，我想把这些在这里托付给您。”

“嗯，我一定会让您看到满意的结果。”

从男爵那里得到的资料详细地阐明了贩卖人口的全部情况。

“父亲也真是没眼光，偏偏要让帕特里斯男爵犯罪。”

“毕竟我是个胆小鬼。不会忘记以防万一呢。”

“真正的胆小鬼，可不会这样隐藏獠牙就是了。”

“一事归一事嘛。”

这是皮皮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非常感谢你们，男爵，克里斯托夫大人。这样一来，我们终于可以把克列蒙特大人逼入绝境了。蕾，莉莉红衣主教，终于可以将军了。”

“嗯，加油吧，克莱尔大小姐。”

“没、没错！”

■第73话 决战前夜

“也就是说，要在明天的音乐会上抓住克列蒙特大人。”

“……是吗—。义父大人终于要被捉拿归案了啊—”

国王主办的音乐会的前夜。

我和凯瑟琳一起进行了最后的商议。

克列蒙特大人似乎已经知道我们拜访了巴利埃男爵家，现在他突然销声匿迹了。

虽然他现在应该是在为了毁灭证据和逃避责任而四处奔走，但就连儿子的克列斯托夫大人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但是，克列蒙特大人是音乐会的策划负责人。

明天的音乐会上一定会出现的。

我们打算抓住这个机会告发克列蒙特大人。

“一定要小心啊。义父大人，真是太过顽固了。”

“嗯，我明白。”

“嗯嗯，那就好—”

凯瑟琳平静地笑着。

这让我难以忍受。

只要明天抓住克列蒙特大人，阿沙尔家就彻底崩溃了。

凯瑟琳必然也会流落街头。

对此心知肚明，凯瑟琳依旧笑容满面。

—为什么？

“凯瑟琳，不要勉强自己也可以哦？”

“什么—？”

“不管你作出怎样的表情，我的决心都不会动摇。所以不要勉强自己露出笑容了。”

“啊哈哈……被发现了吗—真是赢不过小克莱尔啊。”

嘴上这么说，凯瑟琳的表情仍然没有任何变化。

“凯瑟琳。你来做我们家的孩子吧？”

“小克莱尔，你在说什么呢—？那种事情怎么可能啦—”

凯瑟琳笑着说这真是个有趣的玩笑。

但是，我是认真的。

“领养不失为一种方法。作为阿沙尔的千金你完全够格。”

“那种事情，道尔大人是不可能允许的。他不是出了名的对敌人毫不留情吗—？”

的确，父亲大人对敌对过的人是毫不留情的。

这也是大家害怕父亲大人的理由之一。

但是，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

“我去说服他。”

“你要怎么做—？”

“不择手段。”

“不可能的，小克莱尔。如果道尔大人对政敌兼罪犯的女儿报以同情这种事情传出来的话，弗朗索瓦家会颜面扫地的。”

“我认为反而会被当成心胸广阔—”

“小克莱尔。”

我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凯瑟琳严肃地打断了。

“现在不要想这些多余的事情，明天一定要好好地击溃义父大人。只考虑这些，好吗？”

“……我明白了。”

话虽如此，我却一点也不想放弃。

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拯救凯瑟琳？

作为贵族是不可能了，但是有没有作为平民或是修女生存下去的道路呢。我反复思索着这些。

“呐，小克莱尔。”

“怎么了？”

“我们认识多久了—？”

“已经十年了呢。”

“是吗—感觉真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又是很短的一段时间呢……”

不希望你用过去式。

“还远远没有结束呢。像你这样的让人省不下心的人，我怎么可能会放任不管呢。”

“小克莱尔真敢说啊—？我觉得小克莱尔也半斤八两哦？”

“你也真敢说啊！”

“呀啊、好啦好啦！小克莱尔，我投降啦！”

“真是的……”

一阵嬉闹之后，沉默唐突地降临。

凯瑟琳和我关系很好，沉默并不会让我感觉不舒服，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我觉得不可以这样下去。

我仿佛像是被催促着一般，欲言又止。

“小克莱尔，能帮我拿下糖吗？”

凯瑟琳那边先行打破了沉默。

“又这么晚吃糖。你没蛀牙吧？”

“欸嘿嘿—”

“是糖对吧。稍微等下哦。”

“小克莱尔也吃一个吧—”

“不要啦。”

“拜托了。一起吃嘛。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吧。”

“……凯瑟琳……”

我很想反驳她，但还是忍住了。

从她桌上的糖果罐之中拿出了两颗糖，一颗递给了凯瑟琳，另一颗放到了自己的口中。

甘草的独特风味充斥着口腔。

“还剩一个了呢。”

“是啊—”

“明天一整天，做个好孩子的话，我就买新的给你。”

“那如果做个坏孩子呢—？”

“就会被吃掉哦。”

“那还真是可怕呢—我会当个好孩子的—”

“没错哦。”

我一边吃着说不上是喜欢的甘草糖，一边感到和凯瑟琳说话很愉快。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是我。”

“艾玛？怎么了，这个时间？”

“啊，是我叫她来的。为了明天的事情呢—”

“明天的？什么意—”

“艾玛，进来吧—”

“失礼了。”

进入房间之中的艾玛还身着工作服。

“小克莱尔，我倒是无所谓，艾玛就拜托你了哦—”

“你啊，又在说这种—”

“拜托了。”

凯瑟琳说着，表情从平日的飘然变成了严肃。

我很不擅长拒绝她。

她自己也对这点心知肚明，所以才这样请求我。

“哈啊……我知道啦。我会帮她寻找出路—”

“恕我拒绝，小姐。”

我叹着气正要答应，艾玛却打断了我的话，严肃地反抗凯瑟琳道。

“艾玛……？”

“这个世界上，我愿意侍奉的唯有凯瑟琳大小姐您一人。”

艾玛以一副过分认真的表情，对凯瑟琳宣誓了自己的忠诚。

“艾玛……我很高兴你有这样的心情，但明天起我就没有雇佣你的资本了—”

“无所谓。只要能侍奉小姐，我就不需要薪水。”

“不可以那样的吧—？呐，艾玛。你明白我说的话吗。”

“我不愿意。”

或许是对不肯让步的艾玛感到为难，凯瑟琳投来了求救的目光。

“艾玛，你为什么如此执着于凯瑟琳呢？”

“如果不是小姐收留我，我就死于荒野了。我的命是属于小姐的东西。”

据艾玛说，她似乎在贫民窟之中待过。

据说她原本在别的国家拥有一定的地位，但是在政治斗争中家道中落了。

她流落到了王都，因盗窃而被人抓住，在遭到拳打脚踢的暴行途中，被凯瑟琳所救下。

后来，艾玛成为了凯瑟琳的女仆。

一开始以为她是对克列蒙特大人言听计从，但实际上她是发自内心地仰慕着凯瑟琳。

“呵呵……你也难办了呢，凯瑟琳？”

“别笑了，小克莱尔也帮我说服下艾玛啊—”

“没用的。”

“艾玛你也是啊—……”

看着凯瑟琳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我笑得停不下来。

“你看，凯瑟琳。不要放弃，你应该好好思考活在未来的方法。……不，请让我和你一起考虑吧。”

“小克莱尔……”

“你有朋友，还有佣人。不要辜负我们的信任，好吗？”

“……哈啊，大家都太顽固了。”

凯瑟琳仰天长叹，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即使如此，她似乎还是很高兴。

虽然需要解决的事情堆积如山，不过我总有种一切都会顺利进行的感觉。

——但我却没有意识到，这一切都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

■第74话 音乐会

鲍尔音乐会是由国王主办的国际性音乐活动。

以洛赛尤陛下为首的王族也出席了。

演出的音乐家不仅仅有鲍尔人，也有邻国的阿巴拉契亚人和苏塞人，甚至还有西方的罗洛人。

这是一个非常具有权威性的音乐节，能被邀请到此，对音乐家来说是无上的荣誉，同时也是履历之中非常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么重要的机会，却会被这样毁掉，我先向你们两个道歉，皮皮，洛蕾塔。”

我向穿着舞台服装的两人低头行礼。

皮皮和洛蕾塔慌忙摇了摇头。

“请抬起头来，克莱尔大小姐！”

“是的！虽然这次音乐会一定会变得一团糟，但是我们还有很多的机会。”

我抬起头，看向她们两人可靠的身影。她们点着头说，一定会再凭借自己的实力回到这里。

最初相遇时无助的那两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说到底，会变成那样都是克列蒙特大人的错吧。”

“没错，这不是克莱尔大小姐的问题。”

“谢谢你们两个。非常感谢你们的协助。”

克列蒙特大人出面的时间，只有音乐会最后的颁奖仪式上。

因为洛赛尤陛下也会出席颁奖仪式，所以那里的戒备格外森严，当然也会检查随身物品。

只有少数人才能接近舞台，自不必多言。

因此，作为参赛者的她们二人的协助是必不可少的。

“但首先，你们两个要集中演奏哦。”

“好的！”

“我们会好好享受的！”

◆◇◆◇◆

音乐会开始了。

作为会场的皇家音乐厅，坐满了以贵族为中心、来自各国的宾客。

谁都不知道即将来临的混乱，音乐家们悠扬的演奏让人入迷。

“克莱尔大小姐，差不多该到洛蕾塔小姐和皮皮小姐出场了。”

“我知道。”

“如、如果两位都能集中精力演奏就好了。”

“她们一定没问题的。”

听着正在检查节目表的蕾的声音，我一边安抚一脸担心的莉莉红衣主教，一边毫不松懈地观察着大厅。

（……警备的数量多过头了。而且恐怕都是阿沙尔家的私人军队。克列蒙特大人，您在打什么算盘呢……？）

不祥的预感在脑海中掠过，而台上皮皮和洛蕾塔终于登场了。

两人要在这个音乐节上实现一直以来的梦想。

——我的梦想是，用小提琴和她的钢琴在音乐会上合奏。

曾经这么笑着说出这样的话的皮皮，如今，拿着小提琴在舞台之上对着洛蕾塔露出了笑容。

洛蕾塔也坐在钢琴之前，等待着皮皮的信号。

演奏开始了。

被评价为拥有七彩调色板的洛蕾塔的生动旋律，加上皮皮因超绝的技巧而近乎严苛般准确的音调。

特征之上完全相反的两种乐音，不可思议地相互交融，形成了崭新的音色。

（皮皮、洛蕾塔，你们的演奏真的太棒了。）

观众之中拿出手帕的人不在少数。

两人的演奏几乎从五感上震撼了观众的心。

演奏的时间大概有十分钟。

作为小提琴和钢琴的协奏曲来说是很普通的长度。

但是，今天在场的所有人或许都会这么想吧。

更多更多——想要永远听下去。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于空中时，会场之中响起震耳欲聋的掌声。

“Bravo！”

“为新的天才献上祝福！”

“太棒了—！”

毫不吝啬的赞美，被赠予舞台之上的二人。

我也不停地鼓掌到手掌发痛为止。

“我对音乐非常外行，但是也能感受到皮皮大人和洛蕾塔大人的厉害。”

“莉、莉莉也是。”

“那是当然。毕竟—”

我怀着自豪的心情对她们两人说道：

“毕竟，她们可是我克莱尔·弗朗索瓦的挚友哦？”

◆◇◆◇◆

节目仍在继续进行，最后只剩下颁奖仪式了。

台上聚集着出演过的音乐家们。

观众席再次爆发了赞赏的掌声。

在贵宾席上还有与赛因陛下相伴的洛赛尤陛下的身影。

“下面有请本音乐会策划负责人，克列蒙特·阿沙尔大人发表致辞。”

主持人的这句话让会场鸦雀无声。

我对蕾和莉莉红衣主教用眼神示意，两人也对我点了点头。

我密切关注着演讲台。

聚光灯下，一位老绅士拄着拐杖从舞台侧翼出现。

是克列蒙特大人。

但是，还不能掉以轻心。

因为台上的人可能是很相似的替身。

“多亏国王陛下的恩泽，今年又在诸位面前奏响了音乐，对此我表示无上的喜悦。同时，也对参赛的各位表示衷心的赞赏。本次鲍尔音乐节—”

朗声念着贺词的声音，也确实是克列蒙特大人的声音。

这样就没问题了。

毫无疑问，这就是克列蒙特·阿沙尔侯爵本人。

“以上就是策划负责人的致辞，感谢大家的倾听。”

“异议！”

“！？”

声讨之声和克列蒙特大人从同一个演讲台上出现。

“唆使我的父亲帕特里斯·巴利埃犯罪，还想把自己的罪行全部推让给他的重罪犯，没有资格在光荣的音乐节上发表致辞！”

声音的主人是皮皮。

皮皮以响彻整个大厅的声音，宣读了克列蒙特大人的罪状。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巴利埃家的女儿啊……真是愚蠢，你在胡说些什么呢？”

“那不是胡说！”

在他开始辩解之前，我也在观众席上发出了反驳的声音。

克列蒙特大人一看到我，就露骨地咂着嘴瞪了我一眼。

但是，那天在阿沙尔家被无力感压垮的我，和现在的我已经判若两人了。

因为我有可以依靠的朋友，有知己，还有蕾。

“就连弗朗索瓦家的千金也这副模样吗。鲍尔贵族真是堕落了啊。一个个的都在无理取闹。”

“看了这个你还能这么说吗？”

我用火属性魔法之一的火灯，在蕾的帮助下把克列蒙特大人贩卖人口的概要投影在舞台的幕布之上。

“克列蒙特，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贵宾席上的洛赛尤陛下质问克列蒙特大人道。

克列蒙特大人镇定地说：

“我对此一无所知。或许是道尔那家伙想要陷害—”

“别狡辩了，从证据来看，这显然不是在胡说。”

“……”

被陛下严厉地打断之后，克列蒙特大人沉默了。

“你的辩解就到牢里再说吧，把克列蒙特抓起来。”

听到陛下的命令，警卫们并没有采取行动去逮捕克列蒙特大人。

“……你们在做什么。把克列蒙特—”

“到此为止吧。事到如今，我就收下您的命令，作为您下台的伴手礼吧。”

克列蒙特大人—不，克列蒙特举起手中的魔杖，用魔杖的前端指着洛赛尤大人说道：

“士兵们。奉上鲍尔国王，洛赛尤的首级。”

■第75话 结束

“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克列蒙特！”

“少说大话了，小丫头。不管从大局上来说我被逼成什么样子，当前也是我占优势。难道你能扭转当下的局面吗？”

“……唔！”

我被呛住了。

我以为只要拿出确凿的证据，把罪名定下来就可以了。

但是我太天真了。

克列蒙特似乎是想以洛赛尤陛下的性命为目标，把它当作礼物送出去后潜逃。

要说能把陛下的首级当成礼物并为此感到高兴的人，那恐怕只有——

“克列蒙特，你和帝国私通了啊！”

“别小瞧我，小丫头。帝国就像巴利埃家一样，不过是我做生意的对象而已。说什么‘私通’。”

“克莱尔大小姐，不要再上前了！”

“放开我，蕾！陛下的生命受到了威胁，我不能就这样坐视不管！”

不仅仅是陛下。

在场还有来自周边各国的名人、文人以及政治家。

这样下去就无法抓住克列蒙特了。

“陛下，这里就交给我吧。”

“赛因……”

“您是鲍尔不可缺少的存在，不能在此处被克列蒙特这种不正之人所陷害。”

“……赛因，你难道—”

“好了，请快点。”

“……交给你了。”

贵宾席上，赛因大人似乎想让洛赛尤陛下逃走。

为数不多的近卫军都被派往陛下的身边了。自己的身体由自己来保护，赛因大人大概是这么想的吧。

“……真是的，赛因大人真坚强啊！”

一边手下留情地对靠近这边的克列蒙特私兵放出火焰，我一边苦笑道。

因为那个传闻，赛因大人大概对自己的出身产生了怀疑吧。

也就是说，应该会怀疑洛赛尤陛下是否真的是自己的父亲。

尽管如此，赛因大人还是做出了那样的选择。

他对于陛下的敬爱，超越了单纯的血缘关系，刻骨铭心，深沉无比。

“相比之下，那家伙实在是太肤浅了！”

克列蒙特把舞台上的音乐家们当成人质，自己站在一旁看热闹。

行动的只有底下的私兵。

我觉得他们大概也是被克列蒙特抓住了什么把柄吧。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放出火焰。

“真缠人啊，小丫头们。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赛因王子，你也是。”

低沉的声音响起。

随着声音看了一眼舞台上，克列蒙特正手持短剑指着洛蕾塔。

“再敢上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敢的话你就试试啊。我会立刻把你燃烧殆尽。”

“真的可以吗？透过这个人肉盾牌？”

“……卑鄙无耻。”

“这就叫老奸巨猾啊。”

满脸皱纹笑着的克列蒙特，真是丑陋之极。

本来以洛蕾塔的实力，是不可能老老实实当人质的。

但是，现在的她手无寸铁。

如果不是因为安全检查，至少能让她拿一根魔杖的话就好了。

克列蒙特居然能把短剑给带进来，想必是走了什么后门吧。

“克莱尔大小姐，请不要管我，制服克列蒙特吧。”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

“为了克莱尔大小姐的话，我就是死掉也无所谓。”

“不可能的！我一定会救你的，不要说这种话了。”

“我不要！”

“！？”

这悲痛的声音，让我有些许动摇。

“小丫头果然就是小丫头，米莉亚之女啊。看来你连库格雷特的女儿在说些什么都不明白。”

“……说得一副你很明白的样子？”

“我明白啊。这家伙喜欢你啊。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

“！？洛蕾塔……你……”

“对不起，克莱尔大小姐。我喜欢上您了。但是，如果您出了什么事的话，我……”

说着，洛蕾塔低下了头。

从那张被阴影遮盖看不见的面庞之上，闪着光芒的东西滚落了下来，打湿了地毯。

“好了，小丫头，放弃吧。看看现在的状况吧。大局上来说，我或许是输了——不过仅限于这个国家之中呢。话虽如此，和你决胜还要稍等一会儿。”

“你以为我会让你逃掉吗？”

“平民，你也无能为力。”

“我对洛蕾塔大人没有什么感情。硬要说的话，对赛因大人和洛赛尤陛下也无所谓。”

“蕾！？”

听到蕾说出如此荒唐的话语，我不禁瞪大了双眼。

“正因如此啊。你最优先考虑的是弗朗索瓦家的小丫头吧。”

“虽然一副老眼昏花的样子，但还挺明事理的嘛。”

“是啊。不过就算我在这里被杀了，如果弗朗索瓦家的小丫头重视的人死了，你也会失去她的信任，这一点我也知道哦。”

“……臭老头。”

“我都说了，这就是老奸巨猾啊。”

就连蕾都被这个老者玩弄于鼓掌了吗。

难道……难道就毫无办法了吗……！

“所有人，就这样保持原样。士兵们，去追逃跑的洛赛尤。我——”

“这样的话，差不多可以了吧，皮皮？”

“嗯，洛蕾塔。”

就在大家都在思索着怎么了的瞬间——

“天使的咆哮（Angel Howling）！”

伴随着质量的重低音响起，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跪倒在地。

“什……这是……！”

“是的，这次一定要好好决胜……没错吧，洛蕾塔？”

“嗯。”

克列蒙特还无法起身——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洛蕾塔就用附近低音提琴的琴弦把他绑了起来。

“巴、巴利埃家的小丫头……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有一种叫仇恨尖叫的招式吧。您知道吗，克列蒙特大人。”

“哈、哈啊？”

“刚才我是用乐器再现的。虽然我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大的范围和功率。”

皮皮笑着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仇恨尖叫一种魔物使用的威吓型的咆哮，在没有防备的状态下受击的话，会暂时陷入无法行动的状态。

和蕾莱尔的母亲所使用过的那个一样。

皮皮对那个魔法进行了模仿。

“什……所以，那个乐器是……？”

“嗯，是魔道具，不过稍微伪装了一下呢。”

欸嘿，地吐了一下舌头的皮皮，看起来就像是恶作剧成功了的孩子一样。

“因为……因为这种东西……我居然……”

“嗯，被了结了呢。”

“不可能……！士兵们，你们愣着做什么呢！还不快站起来好好想想办法！”

克列蒙特险恶地发出命令，却无人回应。

看到克列蒙特被捕，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主动投降。

只能靠他人的把柄威胁，以此方式用人的老人的下场便是如此。

“你们两个可是大功臣哦！”

从皮皮的魔法之中恢复过来的我，冲上了舞台，抱紧了两人。

“好痛好痛！很痛啦，克莱尔大小姐！”

“稍微忍耐一下嘛。居然演了那么一出戏，我很担心哦？”

“什么戏？”

“你看，你不是说喜欢我什么的嘛。”

我心想，那当然是演技吧。

“……哈啊。”

“干嘛啦，短吁长叹的。”

“我很同情您，洛蕾塔大人。”

“这可真不愧是无法实现的恋情啊。”

“洛蕾塔不是还有我吗？”

“诶？”

“诶？”

“诶？”

“诶？”

就在新的火种燃起的时候。

“诸君，你们都做的很好。”

“陛下！”

当洛赛尤陛下从贵宾席上下来的时候，大家都一齐屈膝了。

“非常好，本次行动，诸君的表现都出色至极。尤其是巴利埃之女和库格雷特之女，对于你们两人的举动，一定会赐予重赏。”

“不敢当！”

“诚惶诚恐！”

两人都是一副惶恐的模样。

“克莱尔·弗朗索瓦、蕾·泰勒、莉莉·莉莉安。”

“在。”

“是的。”

“是、是！”

“根据你们的报告，为巴利埃家参与人口贩卖一事，请求免罪？”

“是的，陛下。”

“积极地检讨吧。希望你们可以继续担任特务官。”

“明白了。”

陛下点点头，带着近卫兵们退出了大厅。

“话说回来，真是太危险了。”

“就连蕾也有被压制的时候啊。”

“因为那家伙和我是同类。”

“同、同类？”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类型。”

“啊、啊—……”

莉莉大人似乎接受了蕾的说明。

“完全不一样哦。”

我对此断然否定。

“为什么？”

“蕾的目的并非是邪恶的，你们完全不同。”

“……你看，洛蕾塔？”

“我早就明白了啦。”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什么都没有！”

“说克莱尔大小姐是笨蛋！”

“诶诶诶！？”

聊着聊着，我们说说笑笑了一会儿，视野的一角出现了什么。

我中止了对话，跟在了那个人的后面。

■第76话 再见

“那边那位，稍等一下。”

“……！”

从音乐厅的后门出来之后。

相关人员和演奏家使用的那条近道已经变得一片黑暗了。

我叫住了一位身穿燕尾服、看起来像是演奏家的男性。

乍一看似乎并无可疑之处，但我很好奇他为什么要隐藏气息，而且还打算从后门之中出去。

“请问，有何贵干？”

“不好意思。有几件事想和您确认一下。请给我一些时间。”

“非常不巧我急着赶路。那么就此告辞——”

“你敢动的话我就射击。”

“！”

我拔出从大厅之中出来后归还给我的魔法杖，指着那个男人。

虽然不知为何，但总觉得这个男人似乎有什么不协调的地方。

或者说是，既视感。

“您到底要做什么。”

“手—请给我看一下您的手。”

“请？”

男人听从了我的话。

我靠近了过去观察他的手。

在舞台上，这个男人和皮皮一样拿着小提琴。

在其手上，可以看到拿着小提琴的弓。

但是，我的疑惑还是没有消除。

“是手镯啦—小克莱尔。”

“！变身的魔道具！”

“嘁……！”

男人焦急地咂了咂嘴，转身想要逃跑。

“老爷大人，到此为止了。”

“！？艾玛，你这家伙，要背叛我吗！？”

“我的主人只有凯瑟琳大小姐一人，我不记得自己曾侍奉过老爷大人。”

“放开我！快放开我……！”

制服男子的人是艾玛。

将其摆布于地上的手法，实在不像是一介女佣可以拥有的技能。

“艾玛……还有凯瑟琳也。老爷大人……也就是说，这个人是……？”

“嗯。艾玛，把手镯—”

“我明白。”

艾玛扯下了男性的手镯，男性的身姿在转眼之间便发生了变化——

“克列蒙特·阿沙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音乐家之中，大概有阿沙尔家安排的魔法使。可以在突发情况时更换身体，应该是依靠一种叫王车易位*（Castling）的魔法吧—？”

（*译注：王车易位是国际象棋中一种特别着法，可同时移动己方的王和其中一只车，详情可以自行查询。）

凯瑟琳坐在轮椅之上。

她用手灵巧地转动着车轮，朝着这边前进。

“凯瑟琳！你这家伙，忘了我的养育之恩了吗！”

“关于这个，我衷心感谢您，义父大人。不过，还请您放弃吧—？请别再给阿沙尔家抹黑了—”

“你说什么！”

克列蒙特被艾玛压在身下，扭动着身体，试图逃脱。

“我就是阿沙尔家族！只要我还活着，阿沙尔家就不会终结！”

“早就终结了哦，义父大人，十年前的那一天……”

“十年前……？凯瑟琳，你在说些什么？”

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有一种，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的预感。

“我必须向小克莱尔道歉。”

“凯瑟琳……？”

“十年前，杀了小克莱尔的母亲大人，也就是米莉亚大人的人——是我哦。”

“—！？”

一瞬间，我没有理解她说了什么。

不，我的耳朵听清楚了。

但是我的心中拒绝理解这句话。

因为，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情！？

“你在说什么啊，凯瑟琳。母亲大人不是在事故当中去世的吗？”

“那个事故是事先安排好的。我是义父大人派来的暗杀者。”

“什么……从刚才开始你都在说些什么啊！”

我不得已拿起了魔杖。

凯瑟琳一动也不动，只是坐在轮椅上微笑。

一如既往的微笑。

“那天，与弗朗索瓦家的马车相撞的平民马车上，同乘的还有我和三名暗杀者。我们伪装成事故，拦住了弗朗索瓦家的马车，然后袭击了道尔大人。”

凯瑟琳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继续说着。

“是米莉亚大人抵御了我们的袭击。”

“母亲大人……”

“道尔大人大概不擅长攻击魔法吧？总之，迎战的是米莉亚大人。米莉亚大人在道尔大人乘坐的马车上施了某种防御魔法将其封印之后，孤身一人、赤手空拳地和我们战斗。”

凯瑟琳闭上了眼睛。

仿佛在回忆当时的事情。

“……然后呢……？”

“从结果上，我们打成了平手。我们这边除了我之外都失去战斗力了。我自己的左腿也受了重伤，无法行动。而米莉亚大人—”

“……母亲大人……？”

“她是为了保护我才去世的。”

“怎么……回事……？”

面对我的疑问，凯瑟琳再次睁开了眼睛。

那张面庞因为我未曾见过的自虐神情而扭曲了起来。

“因为还有监视者。监视者察觉到了我们的失败，试图毁灭证据。我和四个同伴差点被消灭。不过，米莉亚大人救下了我们。”

“母亲大人……”

“一切都结束之后，我使用了自己的魔法，让这一切都消失了。在现场的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起普通的事故。”

“凯瑟琳……你到底……”

“所以啊，小克莱尔。是我杀了米莉亚大人，我一直都想对你道歉。对不起。”

凯瑟琳在轮椅之上深深地弯下了身子。

“事到如今……你还想怎么办……！这样的……这样的事情……！”

“我不会寻求你的原谅。毕竟我做了那种事情。但是，我希望可以补偿你。”

“补偿……？”

听到我的询问，凯瑟琳抬起头来。

然后，她的手握紧了魔杖。

“！？”

“放心吧。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说着，凯瑟琳把魔杖指向克列蒙特。

“等等，凯瑟琳！你要做什么！”

“您知道的吧。义父大人，我的魔法是——”

“不、不要！我还没有结束！我要逃到帝国，东山再起—！”

“清除（Eraser）。”

从凯瑟琳的魔杖之中感受到了强大的魔力。

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包裹住了克列蒙特。

“不要！我不想忘记！我会变得不是我的！”

“……”

“谁来……！谁来……救救我……”

克列蒙特的身体仿佛失去了力量，一下子瘫倒在地。

“……你杀了他？”

“没有。我只是玩弄了一下他的心灵。”

“你的魔法不是隐身吗？”

“虽然也有这种用法，但从本质上来说并非如此。”

凯瑟琳向艾玛发出了指示，让她带着克列蒙特离开了。

“我的魔法是消除记忆。”

“消除记忆？”

“嗯。我之所以可以隐身，是因为把别人的视觉部分记忆给消除了。”

“真是灵巧的用法呢。”

“欸嘿嘿。不过，这个魔法本来的使用方法是—”

“！？”

我大意了。

我完全相信了凯瑟琳说的“不会伤害我们”。

凯瑟琳准备对我使用魔法。

“凯瑟琳……”

“我会消除小克莱尔的……不，所有人对我的记忆。”

“什么……！”

“我所犯下的罪状，死不足惜。我决定今后不给任何人留下有关我的记忆，就这样活下去。”

“这……不就是在否定自己的存在吗！”

谁也看不见，谁也记不住——这样的存在方式已经不能说是活着了。

“是啊。这就是我给我自己的惩罚——这样被诅咒的生存方式。”

“再重新考虑一下！”

“抱歉呢，小克莱尔。”

在四肢感到无力的同时，我感到脑中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慢慢消失。

“我绝对不会忘记你！无论你对我做了什么，我都绝对……绝对不会忘记你！”

“小克莱尔……”

“好好看着吧，凯瑟琳！……无论你多么逞强……我都……知道……”

意识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我……和谁说了什么来着……？

“……果然还是不要……不想这样……。但是……但是！”

在淡薄的意识之中，听到了谁带着哭腔的声音。

我已经不知道那是谁了。

“再见……小克莱尔。”

最后听到了如此悲伤的声音，我无法抑制脸颊流下的泪水，就这样陷入梦乡。

■第77话 甘草糖的回忆

醒来时，是在宿舍的我的房间之中。

我记得……我把克列蒙特逼上了绝路……

我一边回忆着模糊的记忆，一边环视着周围。

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只有下层铺着被褥的双层床，只有一张桌子和梳妆台。

我独自生活在这里。

外面已经变得非常明亮了。

与其说是早晨，不如说是接近正午的温暖阳光进入了房间。

“克莱尔大小姐—！”

还没来得及回应，门就被打开了。

进来的是蕾。

“等一下，蕾。就算是你，进来之前也要敲门啊。”

“就算是我！？这是‘我是特别的’的意思吗？”

“唔……最近，太得意忘形了哦，你这人。”

“欸嘿嘿，不好意思。话说回来，您的身体怎么样了？”

蕾一改平日里玩笑的语气，对我投来了关心的视线。

“什么怎么样，我的身体很普通啊？”

“太好啦—。我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当然啊。您不记得了吗？”

蕾手叉着腰，有点生气的样子。

“我的记忆有点模糊，能请你稍微解释一下吗？”

“克莱尔大小姐倒在了音乐厅后面的小路上，我还想着您去哪里了呢。您在那种地方做什么呢。”

“什么……做了什么呢。”

我记不清楚了。

我好像是追着谁出去了。

“克莱尔大小姐明明那么聪明，居然也有健忘的时候啊。”

“那是当然。虽然我对记忆力很有自信，但它毕竟是有限的。”

“是啊，顺带一提，我记得克莱尔大小姐和我初次见面时到现在每一天的服装和发型。”

“太浪费记忆力了吧！”

这样做到底有什么乐趣呢。

“哎呀，您难道不会有不想忘记的事情吗。”

“有啊。”

“对我来说，克莱尔大小姐的相关信息就是这样的，我希望尽可能多地、尽可能久地记住这些信息。”

“好的好的，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我有些讶异地这么说道，突然，蕾露出了一副似乎察觉到什么的表情。

“怎么回事啊。”

“什么？”

“不，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好巧啊。我也有同感呢。”

“果然是这样啊！那么，就来一个早安的吻吧—！”

“永远从记忆中抹消吧！”

我对着蕾丢出了枕头。

“开玩笑的。果然初吻还是要由克莱尔大小姐那一边给我才行呢。”

“这样的机会永远不会有的你就安心吧。”

“克莱尔大小姐好—冷—淡。这点也好喜欢—！”

“好、好烦人啊……”

当我感到厌烦的时候。

“不过，您确实也倒下了。所以今天请务必要静养。明天特务官的工作也休息一天吧。”

“那可不行。萨拉斯大人和父亲大人的事情还要处理呢。

“能抓住克列蒙特大人已经很了不起了。陛下也说可以放一天假哦。”

“可是……”

“好吗，克莱尔大小姐？”

蕾一脸认真地竖起手指。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哈、哈啊……”

“就算顶着病怏怏的身子工作，会觉得开心的也就只有讨厌的上司哦？”

“你难道是在说洛德大人吗？”

不敬也是有限度的。

“啊，不，是在说别的事情啦。”

“这么说，你难道深有体会吗。”

“哎呀—对于黑心的工作环境，我可是很有发言权的。”

“是、是吗……”

虽然不太清楚所谓黑心的工作环境，但从她的语气上能够略知一二。

“总之，今天请您好好休息。现在就把早餐……不，是午餐吗。给您端过来哦。”

“谢谢。”

“克莱尔大小姐，您有食欲吗？”

“嗯，普通地有着呢。”

“那请您稍等片刻。”

“谢谢。拜托了，蕾。”

在我的注视下，蕾便离开房间准备午饭去了。

“话虽如此，要我刚起床就躺下也太……”

如果被蕾看到肯定会被说教的，但我还是想看书，于是我站起身来走进了书桌。

“？这是……？”

我的桌子上有一个陌生的糖果罐。

我以为是蕾买回来的，但是打开盖子一看，里面只有一颗糖。

“这是……甘草糖？”

独特的风味侵入鼻腔。

虽然谈不上喜欢，但不知为何，我很自然地把糖送进了口中。

“……诶？”

刹时，眼泪夺眶而出。

不知为何。

但是，流下来的泪水，无论如何擦拭都无法止住。

毫无根据。

毫无痕迹。

就连记忆都不曾存在。

尽管如此，不知为何，我还是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人在我的身边。

“到底怎么了……我……”

就这样一直待着，等到糖彻底融化殆尽的时候，情绪的风暴已经逐渐远离了。

“让您久等了，克莱尔大小姐—等，这可不行啊，要好好睡觉哦。”

“刚起床怎么可能睡得着—哇！？”

蕾一看到我的脸，就把盛有食物的托盘放在了桌子上，把身体凑了过来。

“克莱尔大小姐，发生什么了吗？”

“你、你说什么啊？等等蕾，太近了！太近了啦！”

“眼睛红红的。您刚刚哭过吧。”

“那是因为刚睡醒啦。”

“这一点也不正常。我不是说过了吗？克莱尔大小姐的相关信息，我是不会忘记的。”

“谁知道你！”

因为，我自己也无法理解。

为什么会留下那么多泪水。

心情居然会变得那么悲伤吗。

“总而言之！我没事的啦，所以快点吃饭吧。今天吃什么？”

“之后我会好好问您的哦？今天—”

之后，我变得一如往常。

就这样，我失去了重要的人的相关记忆。

甚至，连自己失去了这些，都不曾察觉。

■第78话 纵使谁都忘记了你

※这是凯瑟琳·阿沙尔视角的故事

除了一个人之外，小克莱尔等认识我的人的、有关我的记忆全部都消失了。

今后，我也打算抹去所有与我相遇的人有关我的记忆。

——这是我对于自己的惩罚。

看着倒在地上失去知觉的小克莱尔。

与平日给人以严肃印象的她相比，熟睡之中的她显得格外稚嫩。

我一直都想杀害这样的她。

这件事我未曾告诉小克莱尔，但我和小克莱尔成为发小既非偶然也并非命运。

而是因为义父大人的命令。

我遵从义父大人的命令，一直虎视眈眈地寻找着刺杀小克莱尔的机会。

——不，是一直装成虎视眈眈的样子。

我根本没有杀害小克莱尔的打算。

我这条命就是小克莱尔的母亲米莉亚大人所救。

我怎能夺取救命恩人女儿的生命呢？

我之所以一直接收暗杀小克莱尔的密令，是为了防止其它暗杀者对她出手。

但是，这样的时光也于此终结了。

我最后一次抱紧倒在地上的克莱尔后，离开了她的身体。

不能在此久留。

我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必须赶快离开鲍尔。

我坐着轮椅，无法迅速地行动。

一边为此而感到焦急，我一边前往王都的西门。

“……”

王都的夜晚非常热闹。

月亮早就高高升起，但面向街道的餐厅和酒馆里仍然传来欢快的谈话声。

大概是结束了一天的辛勤工作，正在和伙伴们享受欢愉吧。

但是，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有这样的对象了。

——孤独。

至今为止，有着小克莱尔的陪伴的生活仿佛是理所当然的。

不知道我能这样独自生活多久。

但是，不得不如此。

我不允许自己做出自杀这种懦弱的逃避行为。

“小克莱尔，有好好回到宿舍吗—”

应该不用担心。

毕竟她有小蕾这么一个优秀的搭档。

小克莱尔似乎还无法完全对她敞开心扉，但这不过是时间问题。

她们两个早晚会变得如胶似漆。

小克莱尔有很多朋友。

比如小皮皮、小洛蕾塔，曾经还有小琳恩。

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玛拉莉亚大人。

她可以说是小克莱尔的姐姐，第一次和她见面后，她将我的魔法无效化之后说：

——你是克莱尔的敌人吗？还是伙伴？

玛拉莉亚大人似乎已经知道了我的魔法的本质。

因此，她也知道这非常适合进行暗杀。

根据我的回答，说不定她会当场解决我。

所以，我坦白了一切。

——如果遇到了什么情况，你可以来依靠我。我想或许我能派上什么用场。

玛拉莉亚大人把我当成妹妹的朋友。

那是真挚地为妹妹着想的姐姐的模样。

“真好啊—……”

我不由得发出羡慕的声音。

不可以。

我已经没有资格追求于小克莱尔来说像小蕾或玛拉莉亚大人那样的存在了。

不是已经下定决心了吗。

一直独自一人下去。

“至少希望，小克莱尔可以幸福下去。”

我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来到了西门。

“嗯？你是谁？”

值班的守卫注意到了我。

“晚上好—”

“啊啊，难道你是想出去吗？”

“是的—”

“今天已经关门了。明天再来吧。”

“那可不行啊—”

虽然应该没有人会记得我的事情，但义父大人的事情应该会在王都引起一些骚动。

这样的话，盘查就可能会变得更加严格。

“不行就是不行。今晚就请回吧。”

“真没办法啊—”

我从手指之中聚集了所剩无几的魔力，从守卫那里夺走了有关我的记忆。

我温柔地接住了倒下的守卫。

“抱歉啊—让我通过吧—”

我让守卫轻轻地倒在地上，推着轮椅进了门。

“小姐，您打算去哪里？连个随从都不带。”

“……诶？”

穿过西门之后，突然有人叫住了我。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之后，那里有一个本不该出现的身影。

“艾玛……？”

“一个不留神就消失了，让我找了好一阵呢。”

“不……那是……”

“您要去哪里，请告诉我。”

“……为什么……？”

我确实也对艾玛施下了忘却魔法。

尽管如此，艾玛似乎并没有忘记我。

“什么为什么？”

“因为我的魔法是消除记忆的魔法，为什么艾玛……”

“啊，原来是说这个啊。”

艾玛沉着地继续说道。

“我是魔法很难起效的体质。”

“魔法……很难起效？”

“嗯。原因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的女儿是魔法完全无效的体质。可能是遗传吧。”

以前听艾玛说过，她曾是某国的王族。

因为国家没落弃国而去。

在离开之前，她生下的女儿似乎是魔法完全无效的体质。

“所以，小姐您是无法抹去我的记忆的。请放弃吧，留在我的身边。”

“那是……不行的哦……我给自己定下了独自活下去的规则。艾玛也不例外。”

“那种事情我不在乎。我的主人只有凯瑟琳大小姐一人。无论小姐您怎么想，我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艾玛强硬地拒绝了我的劝阻。

艾玛是个固执的女性。

所以，或许很难说服她。

但是，必须要让她接受才行。

“我已经不是阿沙尔家的人了。”

“我知道。”

“我没有雇艾玛的钱。”

“这我也知道。”

“所以说艾玛已经没有必要为我服务了。”

“我还没有对您报恩。”

“艾玛……”

艾玛似乎已经准备好一直追随我了。

“小姐救下了我的命，给了不谙世事的我一条重新生活下去的道路。”

艾玛的眼眸之中充斥着真挚的色彩。

“协助小姐走上赎罪之路，这才是我的报恩。”

艾玛说完，对着我行了臣下之礼。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啦。随你的便好了。”

“嗯。我会好好随便的。”

“……你这个顽固的家伙。”

“小姐您才是。”

我刚想转着轮椅离开此处，但是转着车轮的手突然变轻。

“我自己走。”

“我只是在好好随便而已。”

“手会发软哦。”

“今天您应该走得比平时要多吧。今天的运动量大概已经足够了。”

“……”

艾玛似乎无论如何都要侍奉我。

对此感到无比的罪恶感——于此同时，对于今后的漫长旅行不会再充满孤独一事感到无比的高兴。

“……艾玛。”

“怎么了，小姐。”

“……谢谢。”

“别说这种无聊的话。”

今后要怎么活下去，能活到什么程度，都还一无所知。

不过，我的赎罪之路，一定会漫长无比。

即使如此，我也要活下去。

和我那虽然笨拙无比、但却心地善良的从者一起。

■第79话 禁忌之火

怀抱着内心某种不明所以的巨大失落感，我继续着对那些不端贵族的揭发。

在此过程之中，我们接触了Resistance，并且如蕾所说的那样与其首领进行了会谈。

虽然我不太明白其中的意味和价值，但蕾似乎有所收获。

就这样渐渐把萨拉斯逼上绝路，再加上蕾莱尔的活跃，要把近在咫尺的他捉拿归案的时候——

“莉莉……我可怜的孩子啊。……上主，求你垂怜！‘Kyrie eleison*’。”

（*Kyrie eleison：垂怜经，又译怜悯颂，意即求主怜悯，是基督教用于礼拜仪式的一首诗歌，亦是一般弥撒曲中的第1个乐章。）

这是什么咒文吗。

萨拉斯一念出这句话，身旁的莉莉红衣主教就瘫倒在地。

“莉莉红衣主教！？”

我慌忙想要冲上去。

“克莱尔大小姐，快躲开！”

被蕾拽着衣服拉开了。

身体后仰的瞬间，银色的弧闪切断了我的几根头发。

“真是的……烦人啊—”

响起了不符合气氛的悠闲声音。

蕾站在我和模样改变的莉莉红衣主教之间，紧张地问道：

“你是……”

“呀啊，蕾小姐和克莱尔大小姐，昨天没见到二位呢。”

我记得那判若两人的语调。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数次挡在我们面前的面具男。

“萨拉斯！你对莉莉红衣主教做了什么！”

一边警戒着骤变的莉莉红衣主教，我一边质问萨拉斯。

“那边的平民是持有双属性的‘Dualcaster’对吧。”

“回答我的问题！”

“我这不是正在回答吗。我在学院时代的专业是暗示。主题是‘多重属性的人工实现’。”

萨拉斯面带微笑地说道。

“近卫军，捉拿萨拉斯和莉莉。”

洛赛尤陛下一声令下，近卫军就围住了萨拉斯和莉莉红衣主教。

但是——

“这种杂鱼能阻止我吗。”

莉莉红衣主教从某处取出了短剑，刀刃一闪，近卫军立刻展开了防御。

这样说可能会让人产生近卫军很弱的错觉，但近卫军都是王国精挑细选而出的精锐。

如果是一对一还好，但要同时面对如此多的人数，就算是蕾也会分身乏术。

也就是说，近卫军并不弱小。

而是莉莉红衣主教的力量非同寻常。

“莉莉红衣主教，快住手！”

“没用的。那既是莉莉也不是莉莉。”

萨拉斯呵呵地笑了。

“人工实现的双重属性……这个实验只成功了一半。”

“怎么一回事？”

面对蕾的提问，萨拉斯用一副对着不成器的学生解释的口吻继续道：

“我通过暗示成功地在人体内创造出了另一个人格。然后，出现的新人格，获得了新的魔法适应性。”

莉莉红衣主教本来的魔法属性应该是水属性。

萨拉斯对其进行了暗示，使其拥有了新的人格，获得了新的属性。

这是有可能的吗。

一时之间难以置信。

“那个面具男的真实身份是莉莉大人？”

“没错。你们在追查我的不端行为的时候，其实调查情报都泄露给了我。”

最后的最后却被骗了呢，萨拉斯如此嘲笑我们道。

也就是说，在萨拉斯的房间里第一次调查账簿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找到，是因为信息经由莉莉红衣主教泄露给了萨拉斯。

“可是，模样完全不一样啊！这已经不是变装就可以的程度了……”

“大概是魔道具吧。您看，尤大人的事件的时候，不是有从莉莉大人那边借来吗。”

被蕾指出之后我才恍然大悟。

确实，蕾和尤大人进行交换的时候使用了魔道具。

当时我们只觉得是很便利的东西，但这其实应该是她为了隐藏身份使用的吧。

“莉莉大人知道自己现在是这种状态吗？”

蕾问道。

她的语气十分坚定，仿佛已经预料到了对方的回答。

“不知道哦。知道了的话，那孩子会自杀的。”

多么卑鄙。

居然为了自己的野心，把那个纯真的红衣主教变成了自己的棋子。

“来吧，莉莉。把这些人都了结掉。”

“你说得倒是简单。这里还有蕾和克莱尔哦？”

“你的话总有办法的吧。”

“倒也不是没有，不过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哼嗯……”

在两人交流的时候，近卫军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

他下手十分果断，似乎对于伤人毫不犹豫。

这样下去……不行。

“那么莉莉。以逃离这里为优先事项吧。”

“不会让你们逃走的！”

我已经开始蓄力魔法射线了。

萨拉斯暂且不提，要杀害莉莉红衣主教是不可能的，但是具体情况要具体分析。

“萨拉斯，莉莉红衣主教，这个魔法是无法手下留情的，如果不想没命的话，就投降吧。”

我一边移动到可以让他们保持在视野中的位置，一边警告着他们。

“所以，是这样吗？”

“你也动动手……不行吗！”

莉莉红衣主教击倒了最后一个面前的近卫军，然后又砍向了萨拉斯身边的近卫军。

似乎根本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住手，莉莉红衣主教！你再发起战斗的话我就发射了！”

“你试试呗。”

“！”

不顾我的最后警告，她没有停下挥舞的刀刃。

不能再出现受害者了。

“……唔，抱歉了啊！”

我下定决心之后，对莉莉红衣主教释放了魔法射线。

四条光线聚集起来，正要穿过那小小的身体。

“怎么可能！”

魔法射线的光芒并没有击穿她，在那之前就像幻象一样散开了。

“这个莉莉是我的最高杰作。虽然比不过玛拉莉亚王女，但使用的魔法也毫不逊色哦。”

萨拉斯带着愉悦的笑容说道。

“不是魔法分解（SpellBreak）吗？”

“不是那种超乎常识的魔法。这个莉莉的魔法适性是风的高适性。擅长的魔法是时间操纵。”

居然是……时间操纵。

那么，她是把我蓄力魔法射线的时间倒退，让我的魔力回到了未曾蓄力的时间点——是这么一回事吗？

这是多么荒唐的魔法啊。

“你说这是，最高杰作对吧。也就是说，不只有莉莉大人？”

“那不是当然的吗。没有父母会首先拿自己的孩子做实验吧。给莉莉施术是在研究完成的时候了哦。而且—”

说到这里，萨拉斯顿了一下。

“为了完成研究花了很长的时间。成为废人的孤儿，十几二十个也不奇怪了呢。”

一脸若无其事地说出了如此惨绝人寰的话。

“毫无人性！”

我把准星对准萨拉斯，打算再一次放出魔法射线。

“哎呀。”

但是，很快就被击溃了所有近卫军的莉莉红衣主教无效化了。

那么——！

“蕾，瞄准萨拉斯！增加攻击次数消耗他们！”

“好的！”

蕾瞬间理解了我的意图，生成了二十多支冰箭，将萨拉斯包围起来。

“嘁……不愧是身经百战啊。”

为了使蕾的冰箭无效化，莉莉红衣主教不得不一直护在萨拉斯那里。

也就是说无法动弹。

蕾和我对萨拉斯以及莉莉红衣主教不断释放魔法，莉莉红衣主教为了保护萨拉斯而一直让它们无效化。

情况出于胶着状态——其实不然。

“放弃吧，莉莉红衣主教。”

“为什么？”

“这样下去的话，你的魔力会不足的。”

对面只有莉莉红衣主教一人，而这边有蕾和我两个人。

而且，我们使用的魔法只是基本的魔法箭。

虽然不知道莉莉红衣主教使用的时间操纵魔法的魔力消耗有多大，但估计不会比魔法箭少。

“莉莉大人，别再这样了。”

“我又不是喜欢才这么干的。”

“那么！”

“可是啊。”

说到这里，莉莉红衣主教停顿了一下。

“即使如此，他也是我父亲啊。”

她自嘲地皱起了眉头，从怀中取出了一瓶药水。

“难道是坎塔雷拉！？”

蕾悲鸣般的话语让我想起了在尤克雷德的路易战。

就连原本只是个冒险家的路易都变得如此强大。

如果莉莉红衣主教变成魔法无效的不死人，其威胁将无法估量。

“才不是呢，这是超级魔力恢复药水。”

听了她毫不客气的话语，我松了口气。

“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身上也不会有多少吧。”

“不过，我的话总有办法的。”

莉莉红衣主教看向药水瓶，将视线集中于其上。

“！？太作弊了！？”

蕾会惨叫也没有办法。

空的药水瓶眼看着就重新满起来了。

恐怕这也是时间倒流造成的结果吧。

“嘛啊，也可以这样使用呢。”

“可恶……”

我咬紧牙关。

超级魔力恢复药水几乎可以把魔力回满。

如果那样的东西被多次使用的话，会是我们这边先魔力耗尽的。

“话虽如此，这样下去就必须做好持久战的心理准备呢。”

“……”

我一边思考着有没有什么对策，一边警戒着莉莉红衣主教。

那个时候——

地面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

因突然的摇晃而慌乱了起来的我，身体突然被推倒在地。

紧接着，随着咔嚓的声音，谒见室的玻璃碎了。

“到底，怎么一回事……”

我好像被蕾扑倒在地了，她为了保护我而伏在了我的身上。

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维持了一会儿。

“应该没事了。”

蕾说着站了起来，把手伸向了我。

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我，看到谒见室之中的情况不禁愕然。

富丽堂皇的宫殿变得惨不忍睹。

家具破损，赤红的地毯之上散落着大小不一的石砾。

“陛下！”

一个近卫喊道。

然后他冲到了王座边似乎想要把谁给扶起来。

我的脸上失去了血色。

倒下的是洛赛尤陛下。

并且他的头部大量出血。

“蕾，快治疗！”

还没有等我说完，蕾就已经上前使用了治愈魔法。

但是——

“……不行。已经去世了。”

“怎么会这样……”

鲍尔失去了贤王洛赛尤陛下。

这无异于国家的危机。

“对了，萨拉斯和莉莉红衣主教呢！？”

我环视了一下大厅，但是那两人已经无影无踪了。

看来是乘乱逃走了。

我压抑住内心的不安，努力掌握状况。

恐怕这是历史记载之中的萨萨尔火山喷发吧。

虽然只是推测，但事实也该如此。

根据历史的记载，萨萨尔火山比起其喷发本身，后续的影响更大。

鲍尔今后将迎来苦难的时刻。

我现在该做的事情是——

一边思考着，我突然发现蕾跪倒在地，一副茫然自失的状态。

这也没办法。

但是如果没有她的帮助的话。

“蕾……蕾！振作一点。”

我一呼唤，蕾的目光就慢慢聚焦到我的身上。

但是，她的意识看起来不是很清醒。

“先把萨拉斯和莉莉红衣主教放在一边吧，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克莱尔大小姐……”

“王国即将面临危机。根据过去的历史，萨萨尔火山喷发之后发生了大饥荒。”

火山弹和火山灰对农作物的影响是巨大的。

如果不采取任何措施的话，国内会出现大量挨饿的人。

我们必须设法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王国必须克服这一危机。而且还是在没有洛赛尤陛下的情况下。”

没错。

贤王洛赛尤已经不在了。

我们必须选出新的王。

而且要尽快。

“近卫兵，请联络贵族院议长。召开紧急会议。然后，请尽快确认洛德大人赛因大人的安危。”

我暂且不管还在发愣的蕾，向还可以行动的近卫军下达指示。

时间争分夺秒。

近卫军似乎也有些动摇，但毕竟是受过训练的精锐部队。

一旦明确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就会立刻行动。

蕾还在发呆。

虽然我不想这么做，但也没有办法。

我打了她一巴掌。

“振作起来！你说要支持我是骗人的吗！”

我近乎恳求地这么说道。

在面对今后等待着我的艰难困苦之时，她的存在是不可或缺的。

我必须设法让她重振精神。

蕾一边摩挲着脸颊，一边有些发愣，但眼中慢慢恢复了光芒。

“非常抱歉。我已经没事了。”

“很好。”

说着，我紧紧抱住了她一下。

为了确认彼此的存在。

“一定会克服这场危机的。”

“是的！”

我们立即开始了行动。

最初还算是顺利进行，但不久传来了一个噩耗。

那就是，洛德大人下落不明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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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到此结束。

第八章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再次出版。

我们希望你能有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