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緣家書大長篇】 2024年元旦有感：快要超過三年零八個月了，如何繼續一起走下去？ (Patreon)

今天是2024年第一日，感謝大家一路同行。亂世難言快樂，最緊要大家平安。

《港區國安法》生效至今，已經踏入第3年7個月，日子很快就超越了日治時代的大黑暗時期，而完全未能看到終點。明白到不少朋友面對這樣的低壓，都感到洩氣，而在現實世界，也確實有一萬樣洩氣的理由。然而與此同時，其實這也是對人性的考驗。究竟我們可以怎樣找到走下去的信念？在一年的第一天，希望和大家分享這一年的有關思考。

這個月的「堅離地研究院」，我們邀請了中文大學哲學系的陶國璋教授任教《批判思考初階》，去分享怎樣調和批判思考和價值觀的對立，希望大家能夠想通這些大時代的問題。我沒有這方面的背景，只希望用以下論證，去回應五點近年坊間常見的負能量，提醒我們的初心：

1.  「香港已經不可能回來，「新香港」只會繼續極左管治下去，反正一切都不能改變，我們為甚麼還要關心社會？」

首先，大環境能否改變，從來不是我們怎樣生存下去的決定性因素，因為環境怎麼壞，都無損我們依然可以選擇自己的生活模式。如果我們不堅持自己的生活模式，其實就是協助大環境改變；有所堅持，卻是貢獻了改變的力量。就像在冷戰時代的東歐國家，沒有人看到甚麼時候可以改變，但人民堅持不認同共產主義的管治模式，無論是去或留，都在以自己的方式生活，足以讓世人知道鐵幕生活的非人恐怖。這是很有力的論述，讓這種模式永遠有對立面存在；而只要有對立面存在，根據辯證法，就一定有改變的一日。

2. 「牆內香港人早已放棄，北上衣食住行成為風尚，娛樂至死，再也沒有任何堅持，那我們為甚麼還要為他們付出？」

我們不應該用中共天天強調的二元對立、敵我矛盾，看待我們身邊的每一個人。因為人都是立體的。香港人的特性，從來都是「矛盾中有統一」，習慣了在夾縫中生存、同時又能夠保持自己的價值觀，否則就不會在大多數香港人都是依靠政府、財團、中資機構作為主要收入來源的前提下，依然非常長期有七成民意反對中共模式。在今天這種制度之下，留下來的人都必然要有妥協的一面，才能有維持若干自主性的另一面，兩者本來就是互為表裏。我們不可能選擇不看見大家否定「完善議會」的道德勇氣，卻只看見和放大北上消費的一面，否則就會落入中共人為撕裂社會的陰謀之中。

3. 「曾經幾百萬人參與的運動，現在已經毫無痕跡，由於《港區國安法》毫無底線，牆內港人固然要噤聲，離開了的人也難以暢所欲言，怎麼還能覺得身邊有同路人存在？」

世界上，從來沒有單獨依靠形式去sustain的可能，就算是比香港人慘烈百倍的烏克蘭人，也會對海外烏克蘭人的集會人數不斷下降感到失望。但這其實才是常態。就像香港的六四集會，曾經一度跌至幾百人參加，但這和六四已經被香港人重新定義、成為集體回憶和身份認同一部份，兩者完全沒有衝突。那是否在只有幾百人參加集會的時候，就看不見六四的價值？自然不是。這種價值觀已經滲入其他表達層面，例如在海外可以融入當地主流文明社會，用行動否定國安法，已經是一種價值傳承。在這個體系之下，香港人的價值其實是擴大了、而不是縮小了，就像成功加入自由世界、來自世界各地的各種 identity，都在繼續相互支援而存在。

4. 「新香港天天互相舉報，公民社會已經瓦解，曾經無處不在的民間互信蕩然無存；海外港人的小圈子天天都在吵架，充滿是非，和現實世界已經脫節，令人看不見希望，為甚麼還要堅持香港人身份？」

這裏有一個嚴重的 sample bias。從來都是負面新聞和情緒容易發酵，尤其是在互聯網時代，更尤其是還有專業國安在挑動矛盾。然而從來都是默默耕耘的人佔香港主流，他們也從來習慣了不被提及。例如在海外，遇見幾乎所有的香港人，都有趣地表達了對內鬥的反感；遇到從牆內出來放風的舊朋友，也無不積極reconnect 同路人。真正在內鬥的人，可能不過是那個「永恆有4%人反對一切定律」的存在。更何況是非恐怕是香港人民族性的一部份，自古以來就是這樣，卻無損自古以來有需要時，就可以很務實地一致行動的事實。單是這裏Patreon可以和大家一起存在至今，已經是很積極的反映了。

5. 「離開了的人和留下來的人，相互之間，已經沒有共同話題，互信不理解，我已經感受不到存在一個共同體，為甚麼還要理會他們？」

如果是幾十年前，「移民」或「回流」確是一個相對二元對立的決定，很難兼顧。但在這個時代，我們其實正在創造一種全新的生活模式，全新的身份認同：由於牆內的肅殺，與互聯網的自由流通依然並存，而出入境自由還大部份存在，這已經令政權的所有洗腦活動自動瓦解，變成大家都在共同觀賞同一種荒謬。相信很快在留下來的人當中，擁有外國護照、外國戶口、外國短期居所、或外國親人需要定期探望的人數，一定會超過沒有上述任何一點的人。這其實是以一個 Global HK identity 昇華了昔日的舊香港認同，而抗拒新香港 identity、立足舊香港價值、同時擁抱全球，正是大家的最大公因素。

希望新一年，大家在各自的崗位上繼續努力，繼續同行。我們應該相信始終會水滴石穿，共勉之。

（時間限定・全文公開48小時迎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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