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關係深度評 🇫🇷🇧🇯】潘朵拉的盒子：法國總統馬克龍高調歸還達荷美文物之後 (Patreon)

談及《環球時報》高調要求大英博物館「歸還」中國文物，其實除了國內小粉紅會興奮，國際社會也會有支持者。其中一位是不久前訪中的法國總統馬克龍。

馬克龍剛上台後，刻意對非洲國家示好，對多個非洲國家領袖說過希望在五年內，將法國殖民時代掠奪的文物全部歸還非洲國家，並說了一大堆政治正確的話。當時馬克龍要法國「重返非洲」，希望用這種方式爭取非洲領袖支持，在他角度，可能本少利大。

但如果「以結果為目標」，現在的結果明顯剛好相反。在馬克龍任內至今，法語區非洲的馬里、幾內亞、布基納法索、尼日爾、加蓬等國先後爆發政變，中非共和國的內戰也強化了政府對非法國勢力的依賴。結果這些國家全部導向俄羅斯、中國，逐步遠離法國影響力，馬克龍的「重返非洲」可謂全盤失敗。

不過馬克龍作出了的承諾，畢竟不能完全「走數」。幾年前，法國終於歸還了一件文物給塞內加爾、一件文物給馬達加斯加，還有最廣為報導的把26件文物送回貝寧。

貝寧前稱達荷美，也就是電影近年經常講述的「亞馬遜女兵團」所在國，而這26件文物來自達荷美王國的阿邦美王宮。達荷美被法國滅亡時，末代國王縱火焚燒王宮，不過王宮由土做，其實燒不了基本結構，不少文物就由法軍搶救出來。

這個阿邦美王宮我曾專門造訪，入面保留了每一代國王獨一無二的王冠和守護動物神像，也有當年訓練女兵的遺跡，非常值得造訪長見識。

之後的發展，卻令馬克龍進退失據。收到26件文物的貝寧食髓知味，並不滿意，總統拒絕出現交接儀式、也就是拒絕為馬克龍站台，反而提出了一份清單，要求法國歸還更多文物。其中最著名的一件名叫「奧干神像」(Ogun)，屬於達荷美巫毒教的戰神，19世紀時由法國所得，目前在羅浮宮展出，因為在1935年的美國博物館非洲展大出風頭，而馳名文化界。法國人普遍認為這個神像並非掠奪得來，而是一名法軍打仗後自行在達荷美王國港口 Ouidah 的海灘發現的，然後捐給羅浮宮。假如這也要歸還，法國的博物館就只能存放本國文物了。

（順帶一題，尼日利亞有巨型「奧辛」河流女神像，屬於 UNESCO 世界文化遺產，奧辛和奧干神不同，但因為鄰國奧辛像的國際知名度，貝寧也希望拿回這個奧干神像振興旅遊業。）

法國文化界、國會議員對總統外行領導內行、親自介入歸還文物細節非常不滿，都在搶奪話語權、主導權。馬克龍不勝其煩，委任了前羅浮宮館長領導一個委員會，草擬日後的歸還文物準則。就在今年，這個委員會終於公佈了報告書，建議九大歸還基準，最主要原則就是得到文物的方式不能是「非法」。

甚麼是「非法獲得」？例如當年法軍作戰後得到敵軍的武器，那是合法繳械；但如果以敵軍的衣服為戰利品，就是非法，要歸還。這報告還要等待國會審批，大概耗時日久，不過大方向相信不會改變，法國的博物館也早就開始進行自我審查，將可能「有問題」的文物先下架。

有了這些背景，中國小粉紅要求西方博物館歸還文物、並以此挑動國內民族主義，自然輕而易舉。西方要一刀切歸還的可能性自然是零，但根據同一基準，也很難一件也不歸還。中國需要的，正是這個議題可以永續出現，久不久收回一兩件文物，就可以當作「偉大勝利」，同時不斷藉口反美反英反法反德反台反世界。直到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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