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緣家書大長篇】港版《魔鬼與天使》：袁天佑牧師與管浩鳴牧師 (Patreon)

香港基督教循道衛理聯合教會前會長袁天佑牧師病逝的消息，令人非常感傷。我不是教徒，但認識很多教會朋友，這些教徒無論是否認識袁牧師本人，對他在香港風雨飄搖的關鍵日子，頂住各種壓力，公開發聲、支持公義，無不欽佩。關於他的事蹟，可以在很多途徑看到，只希望在這裏分享一下個人這些年來對信仰的思考和觀察。

我從來覺得理性的人很難信教，因為宗教和邏輯彷彿處於對立，加上看到的「宗教行為」大都是社會遊戲虛偽的一面，始終對教會很卻步。但宗教組織和信仰是兩回事：這幾年來，越來越確認一個人如果沒有任何廣義的信仰，就像習近平治下的美麗新世界動物農莊，和其他生物就沒有分別。

為什麼袁牧師以社會賢達的身份，敢於開放教堂讓傘運參加者暫避，2019年又走到理大圍城現場嘗試勸退警方？為什麼他敢公開和政權唱反調，呼籲珍惜香港年輕人？這些行動，就算是在2019年前的香港，對他本人已經有百害而無一利，受到的各種壓力，非旁人所能知悉。《港區國安法》後，很多進步牧者都離開香港，而他堅持留守，還照常主持崇拜到最後一刻，如果不知道「人生何所為」，斷不會如此。

信仰不一定是宗教。據悉他本來明天還要主持一場演講，就突然傳來病逝消息，身邊人都沒有任何心理準備，但相信他自己不可能不知道大概的時日。這令人想到同樣工作到最後一刻的英女王伊莉莎白二世，如果不是有非常清晰的人生guide book，知道自己存在於世界的價值，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什麼，在人生最後階段休息一下、享受一下，沒有任何人會怪責。

他們的人生「價值」和世俗的「價錢」，雖然都可以是「value」，兩者可以毫不相干。

那為甚麼同一本《聖經》、同樣的教義，可以培養截然不同的宗教領袖？為什麼香港的基督宗教可以出了袁天佑牧師，也出得了聖公會的管浩鳴牧師？

雖然過份臉譜化的二分法往往不符現實，但管牧師無論從哪個層面，似乎都是袁牧師的鏡像：無論在任何時候都站在政權一方，即使協助殺人犯也會道貌岸然，面對政權打壓自由、打壓宗教的所有提案都全力贊成，對被壓迫的無數教友境況不發一言，乃至落井下石。如果袁牧師活出了人生的「價值」，管牧師也很成功，成功地活出了人生的「價錢」。

但管牧師是否一出生、一出道就是墮落天使？相信不可能。一切都有一個過程。

很多人在走進現實世界之後，以價錢取代了價值，作為人生的 immoral compass，很擔心自身被社會賦予的認同一旦瞬間消失的後果。認識不少政府官員、愛國人士、藍絲領袖，本質上很難說是「壞人」，也有很人性化的七情六慾，某些還相當聰明，完全知道現在發生什麼事。為什麼不能抽身，雖然各有苦衷，但歸根究底，最重要的一條，正是擔心失去一切的代價（cost），因為他們的一生都沒有準備有這一步。這裏的一切，包括資源、地位、旁人的尊重、家人的安全等等，如果沒有真正的信仰，這些就是人生的全部。

這不是說價值、價錢、代價應該處於絕對的對立：這種對立思維，正是中共矛盾論的心法，如果這樣思考，就會正中下懷。

在一個健全社會、理想國，活出人生價值，自然不需要犧牲世俗的一切代價；即使在一個歪理橫行的社會，像「新香港」，就算在日常生活忍氣吞聲，做很多違心事，只要心中的信仰依然保留，moral compass並未熄滅，始終可以引領自己走一條起碼是正常人的路。這和一個每一步都被 immoral compass帶領的人，有根本差異。雖然沒有人能論斷人（據說神教導人不要論斷人），但起碼在旁觀者眼中，這兩個compasses，正是袁牧師與管牧師根本立足點的差異所在。

我們不需要道貌岸然、完美無瑕的聖人。能夠有一個 moral compass在心中，在亂世，已經無憾。

▶️ 王少勇牧師：《沉默》的「肉身殉道」與「靈魂殉道」對牆內牆外香港人的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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