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me Artists Posts Import Register

Content

對於狂人這段反抗歷史,我們可看到的日記片段是經「余」剪接而成(今撮錄一篇,以供醫家研究),甚至可能於起初之時,已由大哥篩選了。

讀者無法知道狂人起初為何會瘋狂, 或狂人最後還經歷了甚麼事,才會令他有徹底的轉變,居然候補做官。(黃迺元、林景楠、區諾軒,甚至一些藝人如周柏豪,又到底經歷過甚麼事呢?)

學者亦提出〈狂人日記〉中,被壓迫者的歷史極大可能淪為統治階級的工具,假如統治階級獲勝,逝去的歷史難得安寧。日記應是私人物品,但拘禁過後,狂人治癒了,日記卻成為了「以供醫家研究的紀錄」,狂人失去了日記的擁有權。

大哥這一群人可象徵統治階級,或上層既得利益者。他們囚禁狂人的同時,也奪去了日記持有權,是要透過編撰日記、操縱歷史以確立自身合法正當性,甚至更好的做法是由曾是敵人的他者,來證明自己的正當性。

於序言提到,「狂人日記」一名為狂人癒後所題。狂人成為常人後回看日記,持否定態度。這不但證明大哥成功透過拘禁對狂人進行思想改造,更可以在常人群體宣稱自己的「常理」才是「真理」——狂人最後亦成為常人世界的一員,狂人的言論只是歪理而已。

這段「由狂轉常」的歷史,可為政權論述提高說服力(即大內宣)。

在文本中,關於「歷史」、「大敘述」,甚至還有這一段:

「我翻開歷史一查,這歷史沒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頁上都寫着「仁義道德」幾個字。我橫豎睡不著,仔細看了半夜,纔從字縫裏看出字來,滿本都寫着兩個字是「吃人」!

史書記載的是仁義道德這些文化,但狂人從中讀出「吃人」真相。薛氏、錢氏指〈狂人日記〉 指涉的仁義道德規定了貴賤、上下的等級秩序,前者對後者有天然的支配權,後者是被奴役、 操控的對象。

要了解魯迅的史觀,我們可以結合他在雜文的論述。

中國史上不存在治亂興衰四個階段,只有兩個階段:想做奴隸而不得的時代,及暫時做穩了奴隸的時代(見〈燈下漫筆〉)。魯迅所着重的非線性歷史敘述,更多是背後不變的社會大結構,對此,他以二字概括:「吃人」。

因此,在這個社會中,一直以來的「道德」規範是遵守這一系列不成文的社會秩序, 不要道出吃人的隱情,不要嘗試去挑戰、打破常人世界的穩定「吃人」結構。小至狂人的日記,大至整個社會過去的歷史、聖賢書中的道德,所有自過去遺留下來之物皆成勝利者—— 政權玩弄的工具,任其隨意詮釋,證其合法性,鞏固其統治權。這點上相信魯迅亦暗合當時狀況。據張歷君所言,袁世凱希望透過復興儒教、舉行祭孔祭天等活動來使自己獲得合法的 帝王地位,五四一代知識分子提出摧毀傳統,所要針對的正是這種透過傳統以鞏固政治權力的做法。

對於這種「吃人」結構,狂人在文中其實亦曾提出解決方法:

吃人的人,什麼事做不出;他們會吃我,也會吃你,一夥裏面,也會自吃。但只要轉 一步,只要立刻改了,也就人人太平。雖然從來如此,我們今天也可以格外要好,說 是不能!大哥,我相信你能說,前天佃戶要減租,你說過不能。

文本中的「吃人」網絡無所不包,連覺醒的狂人亦身處於其中,亦是吃人者,然而當每一個 人都願意退一步時,這個「吃人網絡」旋即被瓦解,但真的可以做到嗎?據魯迅所言中國人 失去的是「愛」與「誠」,在一個失去互信的社會中,「退一步」只會任人魚肉。「吃人網絡」的形成,源自人類的動物性本能,為了一己之利,即便被人吃都沒有所謂,亦不會嘗試破壞這個制度,因為自己在制度內可以吃人,也是為了防止自己將來可能面對的損失,或避免因為自己退一步不吃人而被反噬。每個人都好像處於囚徒困境中,沒有人知道對方的真正想 法。

之前有一封《隨緣家書》中提到,改變中國現況的相對可行方法是:政治局常委開閉門會議期間,用最原始的方式,幾個常委有默契地拿起身旁的大花瓶突襲。對!最重要是「有默契」,是「默契」!

人與人之間的聯繫斷裂,化為獨立原子,對別人的麻木亦變得合理——保護自己的利益 才是「正道」。別人的處境與自己無關,亦不會去思考狂人問的問題:「從來如此,便對麼?」,不會嘗試改變社會,只要自己從來都是有利可圖即可。維繫這個動物世界穩定的便 是自私,此動物性於中國的社會根深柢固。

從來如此,便對麼?

(待續)

▶️ 張歷君教授:瞿秋白《多餘的話》對香港人的啟示(下)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wvK7NtkYWr8

圖片來源:envato

Files

Comments

No comments found for this po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