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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是甚麼時候從《大公報》退休的?我不知道。這個「不知道」有兩個層面:年份上,我真的不知道;但概念上,我同樣不知道。

他幾乎一生人都在《大公報》:由張季鸞時代的真《大公報》,到費彝民時代的香港《大公報》,到後費彝民時代的「大陸幹部《大公報》」,他都在。我印象中,他起碼到了70歲還在上班,而那時候的左派機構,退休自然並不會跟隨政府制度。而他退休後,還是天天回《大公報》,說是去「睇報紙」,其實就是在一個熟悉的環境,見回舊同事,感到親切,也感到自己和世界還有聯繫。

昔日的《大公報》,無論政治上如何如何,多少有這種人情味。而他們的退休員工之間,也是相見得非常密,可以說是同溫層,但也可以說是某種形式的「大家庭」。當然,我們曾經解構過這種「家庭」的特殊「倫理」,包含了互相監視(或「關心」)等元素,但除了那個層面,在人性結構當中,這也是一種社會潛規則。

同一個現象,在老一輩的大學教授當中,也時常出現。比較一下,大家就會明白。

例如我父親從港大退休後,還是會繼續教part-time;有些教授退休後,則會返聘做行政工作;最高級的教授退休後,會被授予「榮休教授」頭銜,理論上終生可以隨時回去授課,昔日「土地問題」沒有那麼嚴重時,甚至終生有教授房,又有一些終生住在大學宿舍,就是離不開校園、離不開同事、離不開學生,更離不開titles。這樣的文化,自然形成了非常嚴重的山頭主義、clientelaism,也令新任領導常常受制於老人家。職員、學生知道哪些人影響力長存,自然會有相應行動,結果既出現了有人情味的光明面,也有典型中式永續政治的黑暗面。

連學術界也是這樣,特殊環境下的《大公報》有同一文化,自然毫不為奇。

有趣的是,到了今天,大學依然充斥住這種作風,反而《大公報》卻越來越「企業化」,把這種昔日的人情味近乎完全沖走。在北京眼中,由於「本土左派」、「本土愛國者」也是潛在危險,遠不及從大陸直接派人來管可靠。近年《大公報》資源充足、大展拳腳,租了極大的現代化辦公室,設備在香港媒體中已是首屈一指,但我相信就算外公在生,也不會有興趣到那裏「讀報」,更不會在那裏找到昔日灣仔殘破辦公室的那種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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