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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問了張歷君教授談他的瞿秋白研究著作,必須重溫瞿秋白被處決前寫的《多餘的話》。在過去十多年,我不時分享《多餘的話》的選段,覺得很有共鳴,例如以下這些段落,值得再三思考,再配合張歷君的導讀,會有不一樣的感覺。

▶️張歷君教授:一代真文青瞿秋白成為中共最高領袖的矛盾與掙扎(上)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q4QDfvXEUS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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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想,如果叫我做一個「戲子」——舞臺上的演員,到很會有些成績,因為十幾年我一直覺得自己一直在扮演一定的角色。扮著大學教授,扮著政治家,也會真正忘記自己而完全成為「劇中人」。雖然,這對於我很痛苦,得每天盼望著散會,盼望同我談政治的朋友走開,讓我卸下戲裝,還我本來面目 ——躺在床上去,極疲乏的念著:「回『家』去罷,回『家』去罷!」這的確是很苦的——然而在舞臺上的時候,大致總還扮的不差,像煞有介事的。

為什麼?因為青年精力比較旺盛的時候,一點遊戲和做事的興總會有的。即時不是你自己的事,當你把他做好的時候,你也感覺到一時的愉快。譬如你有點小聰明,你會擺好幾幅「七巧版圖」或者「益智圖」,你當時一定覺得痛快,正象在中學校的時候,你算出幾個代數難題似的,雖然你並不預備做數學家。

不過,扮演舞臺上的角色究竟不是「自己的生活」,精力消耗在這裡,甚至完全用盡,始終是後悔也來不及的事情。等到精力衰憊的時侯,對於政治的舞臺,實在是十分厭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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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真正的懦怯不在這裡。首先是差不多完全沒有自信力,每一個見解都是動搖的,站不穩的。總希望有一個依靠。記得布哈林初次和我談話的時侯,說過這麼一句俏皮話:「你怎麼和三層樓上的小姐一樣,總那麼客氣,說起話來,不是『或是』,就是『也許』、『也難說』……等」。其實,這倒是真心話。可惜的是人家往往把我的坦白當作「客氣」或者「狡猾」。

我向來沒有為著自己的見解而奮鬥的勇氣,同時,也很久沒有承認自己錯誤的勇氣。當一種意見發表之後,看看沒有有力的贊助,立刻就懷疑起來;但是,如果沒有另外的意見來代替,那就只會照著這個自己也懷疑的意見做去。看見一種不大好的現象,或是不正確的見解,卻沒有人出來指摘,甚至其勢洶洶的大家認為這是很好的事情,我也始終沒有勇氣說出自己的懷疑來。優柔寡斷,隨波逐流,是這種「文人」必然性格。

雖然人家看見我參加過幾次大的辯論,有時侯彷彿很激烈,其實我是很怕爭論的。我向來覺得對方說的話「也對」,「也有幾分理由」, 「站在對方的觀點上他當然是對的」。我似乎很懂得孔夫子忠恕之道。所以我畢竟做了「調和派」的領袖。假使我激烈的辯論,那麼,不是認為「既然站在布爾塞維克的隊伍裡就不應當調和」,因此勉強著自己,就是沒有拋開「體面」立刻承認錯誤的勇氣,或者是對方的話太幼稚了,使我「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其實,最理想的世界是大家不要爭論,「和和氣氣的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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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滑稽劇是要閉幕了。

我留戀什麼?我最親愛的人,我曾經依傍著她度過了這十年的生命。是的,我不能沒有依傍。不但在政治生活裡,我其實從沒有做過一切鬥爭的先鋒,每次總要先找著某種依傍。不但如此,就是在私生活裡,我也沒有「生存競爭」的勇氣,我不會組織自己的生活,我不會做極簡單極平常的瑣事。我一直是依傍著我得十分難受,因為我許多次對不起我這個親人,尤其是我的精神上的懦怯,使我對於她也終究沒有徹底的坦白,但願她從此厭惡我,忘記我,使我心安罷。

我還留戀什麼?這美麗的世界的欣欣向榮的兒童,「我的」女兒,以及一切幸福的孩子們。

我替他們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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