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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中國崛起、亞洲整合日漸成熟,日本近年的危機感也持續增強。無論是否贊成安倍晉三的右翼外交政策,國內有識之士都對日本國際地位可能「打回原形」深感憂慮,情勢有點像百多年前,日本面對列強殖民主義,努力思考應對方略的百家爭鳴局面,差別不過是今天安於逸樂的平民,不大有那份危機感而已。

早前討論過「安倍國師」岡崎久彥的現實主義外交思維,而要理解他那一代人,自然不得不提日本殿堂級思想家福澤諭吉;他的頭像至今印在今天的一萬日元紙幣,可見其地位。福澤諭吉提出的「脫亞論」,被認為是日本近代對外戰略的思想源流;面對中國崛起,日本近年有人提出「新脫亞論」,因此重讀福澤諭吉,也別有價值。

福澤諭吉出身明治維新前的「蘭學家」,曾隨同出使西洋各國,「大政奉還」後成為當時日本的國師,被看成把西方現代理論制度引入日本、將之在地化的權威。1885年,福澤諭吉為他自己創辦的《時事新報》,撰寫短文《脫亞論》,當時尚未發生中日甲午戰爭,但中日已在朝鮮劍拔弩張,日本同時努力擺脫簽訂的不平等條約,福澤諭吉的觀點處處回應小時局、同時前瞻大時代,可歸納為四個層面:

1. 以歐美為中心的西洋文明,標誌著世界文明進步的方向,而西洋文明逐步東漸,接納才是明智之舉,而接納的不止於推翻幕府統治,並要在亞洲開創新格局;
2. 日本的亞洲鄰國中國、朝鮮等皆受儒教影響,因循守舊、不知進取,長此以往,必將亡國;
3. 日本固然與中朝不同,但在西方人眼中三國鄰近,對中朝落後局面的觀察和批評,亦都影響了對日本的認知,這對日本外交非常不利;
4. 與其等待中朝開化,不如果斷與其劃清界線,轉與西洋強國同躋身於「文明社會」之列,而不必對中朝現況抱有同情,只應以打救角度加速其轉型。

「脫亞論」的宗旨,固然以追慕當時最先進的西方文明為目標,但也反映日本對歐美列強的矛盾態度。一方面,日本認為自己已踏入文明階段,與其他落後的亞洲國家不同,理應得到世界尊重;但另一方面,日本在地理上始終位處東洋、又不屬基督教文明,對歐美始終抱有戒心。

「脫亞論」表面上以「脫亞入歐」為目標,其實從來沒有把目光脫離亞洲,不過是將亞洲作為已「文明脫亞」的日本的勢力範圍,日本研究專家、東北師範大學教授周頌倫以此概括出「東洋盟主論」。他認為日本根據福澤諭吉的理論,全力促使中朝兩國發生激烈變革、而不以鄰國人民短期福祉為依歸,一方面希望以之為勢力範圍,另一方面也希望宣傳為「率領亞洲抗衡歐美殖民統治」,間接令日後日本的軍事擴張得到理論基礎。二戰期間,日本軍國主義宣傳的大東亞戰爭,正是以「解救」亞洲各國為要旨,甚至到了今天的靖國神社游就館,也是如此記述。

在《脫亞論》,「清國」自然是愚昧守舊的國家、落後的象徵,但同時福澤諭吉也對清朝展開的洋務運動和日益壯大的北洋水師,抱有警惕。《脫亞論》發表前一年,福澤諭吉在《時事新報》曾發表社論,「期望日本之名不被支那所遮蔽」,暗含的邏輯甚為明顯:一旦中國在與西洋強國交往的過程中走上自強道路,日本在東亞辛苦樹立的獨特性將不再,「引領東亞文明開化」的角色也將受到中國挑戰。

周頌倫因此認為,福澤諭吉的「脫亞論」事實上包含雙重意味,文化上、地位上脫亞入歐」,但在地緣政治層面卻持民族主義立場,以亞洲為日本生存空間。雖然《脫亞論》一文並無鼓吹戰爭,但對日本外交影響深遠,產生的「日本獨特論」,到了今天還深入全亞洲民心。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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