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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最高法院在保守派主導下,推翻賦予婦女墮胎權的 Roe v. Wade,引發美國政壇地震,也進一步加劇了「保守派 Vs 自由派」的「兩個美國」內鬥。關於兩派理論的激化,一切可以從冷戰終結開始談起。

柏林圍牆倒下時,當時世人不少以為左翼思想已終結,此後右翼保守主義將成為普世信仰。然而經過喬治布殊年代,新保守主義的多年進逼和金融海嘯的衝擊,象徵冷戰勝利的保守思潮卻開始退減,原因之一是新保守主義者在冷戰結束後,再也不能滿足一般人對同情心或公義的需求,令左翼思潮重新興起;但左翼強調政治正確的學院派風氣每每過猶不及,又反而催生了特朗普的「另類右派」陣營。

1992年,美籍右翼日裔跨學科學者福山(Francis Fukuyama)發表轟動一時、但現已變得老掉牙的「歷史終結與最後一人論」,自稱通過黑格爾辯證法的研究框架,演繹整個人類歷史為「優越性」(Megalothymia)和「服從性」(Isothymia)互為表裡的辯證。他斷言後冷戰時代的歷史,已邁入資本主義和民主主義的絕對年代,「絕對真理」已經獲得,是為歷史二元辯證的終結。

理論發表後,一般人只關注「歷史終結」的部分,忽略了同樣富創意的「最後一人論」。根據福山的人類演化觀,當人類進化到「歷史終結」階段,人人絕對平等,人的基因就沒有了追求優越的成分,只有服從的奴性,是為他所謂「不再求超越的奴隸」。基於這個理論,福山不鼓勵任何福利、保障性質的左翼政策的落實,認為它們都是冷戰的過時產品,反而建議在各個範疇保留、加強競爭體制,就算是嬰兒爬行也要有爭取錦標的運動家精神,以杜絕出現他所謂的「最後一人」。

學界對福山理論幾乎是劣評如潮,不過市場對這個融合歷史、哲學、生物學、文學的大雜燴理論感到新奇。後來福山加入新保守主義智庫「美國新世紀計劃」,成為布殊遠房幕僚之一。 「最後一人論」,也就成為新保守主義又一理論。

有見及此,美國左翼學者博格斯(Carl Boggs)為了回應冷戰結束,也針鋒相對地出版了《政治的終結》(The End of Politics)一書。他形容大企業的擴張和經濟全球化,已經令世界各國(特別是美國)的公眾領域「非政治化」,也就是讓一般公民和政黨的參與變得可有可無,令建基於社會互信的社會資本大為下降,政客都是為同一利益服務,真正值得關心的人卻無人理會;自由主義傳統已經崩潰,新保守主義已經不宣而勝,結果社會沒有了左翼理想的制衡,就越來越不公義。

至於誰才值得關心、怎樣才能找出那些人,同屬左翼陣營的自由主義者羅爾斯(John Rawls)為此提出了《正義論》,希望填補共產主義崩潰後左翼思潮的空洞。這位近年聲譽鵲起的學者,對自由和平等的對立問題其實采取中庸態度,既反對右派的純市場機制和效益主義,又反對左派的純分配機制和社會主義。在兩制之間,他承認「能者多得」這個資本主義原則,前提是「社會最弱勢的人的最大利益」先得到照顧。然而,羅爾斯理論對於政治生活的影響力,在冷戰結束後的大部分時段始終有限,直到金融海嘯後的今天。

原因之一,是「最弱勢的人」(group of least advantage)這個概念,比福山的「最後一人」更難得到清晰的定義。根據羅爾斯的說法,人之所以淪為最弱勢,是因為「他們個人的家庭和階級背景,比其他人缺乏優勢,致令其天賦只容許他們得到較小成就」,所以他們的「運氣」,也會結構性地糟糕。

羅爾斯的定義,在新保守主義者眼中,包含了兩個不同的概念:社會性的「階級背景」,和基因性、生物性的「天賦」。由左而右的新保守主義,確實對一些階級背景有所同情,所以才接受有限度的福利社會,但他們絕不憐憫天賦低的人。這就像學者批評學界的「英語霸權」,和學者以批評「英語霸權」來掩飾自己英文欠佳的事實,是兩個不同問題;一個學生因為天賦差而學不好英文,和一個天賦好而懶惰的學生不願學英文,同樣是兩個不同問題。

在新保守主義者眼中,「沒有轉型能力」,例如韓國農民不願接受市場定律、在政府加入WTO而拒絕繼續補貼農產品後,不願轉行到其他經濟體系發揮,也是一個「天賦」低的問題。自由主義的正義,將「階級」和「天賦」兩個不同概念,混為一談,已經是「不正義」。濫用的同情心,就是沒有同情心,只會加速讓人類變成「最後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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