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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門研究中國政治和近代史的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政治學系教授Andrew Nathan(黎安友),早前在《外交政策》雜誌發表長文,回顧和分析美國昔今的對華政策:由尼克遜訪華起視中國為「潛在夥伴」,到2017年特朗普政府上台起開始視中國為「戰略競爭對手」,而去年拜登政府上台後,亦沒有如外界和北京所料軟化對華政策,反映這是一個長期趨勢。黎安友認為,中國成為世界大國的野心毋庸置疑,但當中亦表現出謹慎和現實主義,而美國應對北京挑戰的最大資產,將會是它的盟友、創新和民主價值。

黎安友長期被北京看作「反華學者」,曾編輯出版《天安門文件》等敏感檔案,又曾聘請異見人士魏京生當研究員,觀點一直深受重視。他對特朗普一直持否定態度,但這篇文章卻顯示了某程度上的認同。

黎安友認為,自1972年尼克遜訪華開始,華府一直視中國為希望打進西方資本市場和引入西方科技的「潛在合作夥伴」,而且認定北京會接受美國軍事上的稱霸,作為經濟和科技好處的交換條件。但到了2005年,時任國防部長在新加坡安全論壇上反問「既然沒有國家威脅中國,為何中國持續要擴展軍事力量?」,側寫北京不再「無止境接受」自身軍事實力上的長期軟弱。而在北京擴展經濟和軍事實力的同時,華府亦開始警覺和部署策略應對,例如2011年,希拉里撰文呼籲「轉向亞洲」抵銷北京日益增長的影響力,便是一例。

然而黎安友認為華府對中國政策的「決定性轉向」(由合作轉為對抗),是在特朗普政府上場後才發生。2018年,美國政府首次將中國列為「戰略競爭對手」,並整合出「中國對美國與其生活方式構成『根本性的存續威脅』」的外交主旋律。根據黎安友的說法,特朗普政府果斷打破美國數十年以來對中國「較為溫和的評估」,並推出一系列新政,落實對華強硬路線。2020年,美國國務院官方文件形容中共劍指「從根本上改變世界秩序,以滿足以中國為核心的威權目標和霸權野心」,被視為對華強硬派的時任國務卿龐貝奧,更公開認定中共的各種行動是「對當今自由世界的主要挑戰」。

雖然特朗普政府對華轉為強硬,但在黎安友眼中,以上所謂「新政」並未有清晰的具體目標:經濟上到底是要「建立公平競爭環境」,還是「遏制中國經濟增長」?軍事上是要在亞洲建立屬於美國的軍事威懾實力,還是推動作為其盟友日本、南韓、台灣建立自行防衛的能力?黎安友認為,由於未能回答這類問題,特朗普的新政並非有足夠的連貫性和深度,亦未有令北京的軍事部署、貿易政策、外交策略帶來顯著變化。

2021年,美國再次經歷政黨輪替,在仍視中國為「潛在夥伴」時出任副總統的拜登上台執政,美國對華政策卻沒有如外界所料軟化,拜登政府大致上沿襲了上屆政府留下的強硬政策,包括持續對台灣給予外交支持。

然而,黎安友認為拜登政府對中國挑戰的評估,以及制訂的應對方針,均與特朗普時代大為不同:白宮國安顧問蘇利文(Jake Sullivan)、印太事務顧問坎貝爾(Kurt Campbell)曾撰文表示華府應摒棄「不準確的冷戰比喻」,美中兩國面臨的軍事危機應只局限於印太地區。換言之,拜登政府認為,中國崛起不足以對美國或自由世界帶來「存續危機」。

雖然現屆政府團隊不是每個人都接受這種評估,但黎安友認為,現屆美國政府中人對北京挑戰的對策,比前朝政府更為連貫統一,而且拜登政府的「戰略競爭」對策亦更具戰略價值。首先,拜登政府加強對增長本土實力基礎的投資,推動《美國競爭法案》、撥出鉅款支持高端科技發展便是一例 。其次,拜登上場後,亦致力修補上屆政府對與友邦的同盟體制的破壞,例如重新申明對澳洲、日本、歐盟、北約等的承諾,而在俄烏戰爭中,亦採取積極協調角色。另外,拜登政府的中國對策始終如一高舉人權價值,致力令本土民眾和海外盟友引起共鳴,並以此強調美中競爭的核心議題,在於「價值體制的衝突」(民主 VS 威權)。

長年研究中國政治的黎安友明白,要判斷拜登政府的政策會否有效應對北京的挑戰,了解中國自身戰略何在亦很重要。他在文中花了不少篇幅,分析習近平上台後的各種外交修辭,例如習近平所講的「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各國應共同管好全球事務」等,但是黎安友認為習近平的外交辭令「模棱兩可」、「有很大解讀空間」,無法賴以闡明中國的外交目標,甚至認為鑽研習近平身邊學者和評論家的觀點也徒勞無功,因為「言者無知、知者無言」。

黎安友文章的後半部分,認定中國的雄心壯志終將受人口、經濟、地理和世界政治格局等因素制約,而中國的利益很多方面與美國的利益相違背。與此同時,美國應對中國挑戰的「現實選項有限」:若然試圖以「大妥協」(Grand Bargain)形式,將亞洲「瓜分」為美中各自勢力範圍,過程中勢必犧牲美國過多核心利益(例如放棄台灣或其他亞洲盟國),甚至引發在其他地區的聯盟瓦解。另一極端而言,若試圖推翻中國共產黨統治,則顯然超出華府能力範圍,而且過程中亦會產生危險後果。

黎安友因此認為,美國若能阻止中國「武統」台灣、延續在亞洲的軍事實力、維持現有的同盟體制、在科技上繼續領先地位、在世界政治發揮比其他政體更強的影響力,已算是戰略上的成功。他在文末總結,指美國領袖必須繼續展現實力、現實政治盤算、領導能力的結合,才能避免「最壞的結果」,即爆發大國戰爭。而他亦認為美國的外交聯盟、科技創新、民主價值的號召力,終竟是至為重要的資產,而且是在這場與中國的競爭中的致勝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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