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關係大師導讀🇷🇺🇺🇦】歷史學家Ian Garne：二戰歷史記憶如何成為俄烏兩國的「論述武器」？（下）烏克蘭編 (Patreon)

歷史學家Ian Garne在《Foreign Policy》講述俄羅斯 Vs 烏克蘭記憶戰爭的文章，關於烏克蘭的部份，同樣值得思考。他認為對比俄羅斯使用由上而下手法，抓住並誇大蘇聯在二戰時代抗敵的相關意象和語言，來建構一道連接過去和現在的橋樑，不同烏克蘭人對於二戰的記憶體驗則紛亂雜陳得多，亦難以被政府直接用來政治動員，結果反而更有成效。

自1991 年獨立以來，烏克蘭部分地區已採取不同政策，嘗試擺脫由俄羅斯主導的二戰神話，例如街道重新命名、禁止掛上共產黨旗幟、拆除與蘇聯相關的紀念碑等。烏克蘭議會在2015 年通過一項法案，更宣告將一系列蘇聯時代的宣傳視為非法。

雖然蘇聯時期由紅軍領導抗戰的壁畫從烏克蘭公眾視野慢慢消散，但二戰歷史回憶在烏克蘭的公共輿論，仍然佔有一定影響力。對於一般烏克蘭民眾而言，二戰的歷史回憶提醒了他們未曾完全癒合的傷疤，同時隱若訴說著一個抵抗的故事。例如83歲老婦Yaroslava Filonenko受訪時，表示自己「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倖存下來」，所以這一次「也會挺過去的」。透過在比較過去與現在，Filonenko在天的衝突中定位自己，二戰的歷史記憶給予不少像Filonenko一樣的烏克蘭人勇氣，去撐過今天遇上的不幸。

烏克蘭政府高層則運用二戰遺留下來的歷史記憶，宣傳國內民眾團結、並鼓勵國外人民站在烏克蘭的一方。總統澤連斯基藉著描述烏克蘭如何在二戰前受到史大林的壓迫、在二戰時受到希特勒的入侵、但都一一撐過去的歷史，來建立國家的團結形象，和呼籲民眾堅定立場。他又在在 3月2日的對外講話中，直接呼籲「世界的猶太人」（Jews of the world）來「看看烏克蘭正在發生什麼事」。透過指出西方國家在二戰時，遲遲沒有認識到反猶大屠殺是一種有系統性的種族清洗，作為猶太人的澤連斯基暗示歷史將在烏克蘭重演，呼籲其他地方的猶太人「高呼烏克蘭人被殺」（shout about the murders of Ukrainians）則是希望搶佔道德高地，鼓勵國外人民站在烏克蘭的一方。

與此同時，Garne觀察到澤連斯基一再指責西方拋棄烏克蘭。其中一個普京經常提到的二戰論述，就是美國如何拒絕參戰，包括不願開闢第二條戰線以分散希特勒的注意力，使得蘇聯要獨自面對粹納德軍入侵。澤連斯基則利用這個歷史典故，一方面挑戰普京視自己為「少數族裔捍衛者」的論述，另一方面則抓住二戰中蘇聯獨自對抗法西斯威脅的敘事，給西方施加道德負擔，以幫助烏克蘭。

此外，烏克蘭政府也嘗試透過二戰敘述，來拉攏俄羅斯人的支持。在一次電視講話裡，澤連斯基將今日的基輔攻防戰與1942年的史達林格勒戰役類比。在史達林格勒一役，蘇軍無論在人數上還是武裝上都明題比德軍輸蝕，但卻在頑強抵抗數個月後取得勝利。這場戰役被視為俄羅斯民族戰時英勇和犧牲的體現，俄國有無數書藉、電影、歌曲頌讚這段歷史，澤連斯基同樣知之甚詳。他就是在這樣的脈絡下使用典故，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藉此爭取俄羅斯人支持。

從以上事例可見，無論是俄羅斯還是烏克蘭，均嘗試抽取二戰時的歷史記憶，塑造對自己有利的論述。俄國先是描繪蘇聯在二戰時的榮光時刻，再將其與今日的俄烏戰爭連接，意圖鞏固國內士氣。烏克蘭則在獨立後進行了一系列「去蘇聯化」操作，使得對於本國人來說，二戰與國家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雖然烏克蘭政府同樣回顧二戰歷史，但澤連斯基卻巧妙地以此拉攏國際支持，並爭取道德高地，這操作由上而下反而是無法辦到的，通過民間自發的由下而上方式，卻讓他成功了。

⏺ Reference: https://foreignpolicy.com/2022/03/26/russia-ukraine-war-soviet-legacy/?tpcc=recirc_latest0629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