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香港回憶231】祖父的古龍水 (Patreon)

祖父給兒時的我的一個最深印象，是身上濃烈的古農水氣味，這和一個「鄉下知識份子」的形象，難免格格不入。

據說古龍水來自德國科隆（即「古龍」），民國期間在上海租界一類大城市大行其道，也出現了本土國產品牌，逐漸成為男性香水的代名詞。然而根據中國國情，男性塗香水自然是「娘炮」行為，雖然歷史上竹林七賢一類文人雅士一律芬香撲鼻的非常camp，但那畢竟是歷史。

祖父注重儀容，很愛穿有氣派的大衣，但非常節儉，也不是愛追潮流那種人。為什麼他偏愛古龍水，一直是我小時候心目中的謎，而且至今沒有答案。

一個合理推想，是祖父家中是一個狗場，全盛時期有十多頭狗，早年還有比賽的白鴿，家中難免充斥著一股味道。而這股味道（直接說是異味），自然令我難忘。愛面子的他，也許是被嘲笑過這種氣味，才決定要以古龍水除味。

另一個可能性是他的鄉下背景，要置身港英知識份子圈子，始終有被排擠的outclass感覺，加上英文口音，不可能沒有尷尬。為了顯示自己「脱亞入歐」，古龍水似乎是一種階級暗號，起碼宣示了他願意使用這種傳統華人、特別是男性不愛用的化妝品，說明自己融入港英生活的誠意。

但至於成效如果，坦白說，不得而知。

不過這種fusion味道，正好反映了那一代香港人的精神：土法煉鋼、東西合璧、由下而上，以自己的方式，為這個城市創造一片又一片新貌。如今想來，那股當年有點避之則吉的氣味，卻是格外教人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