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關係深度評🇺🇦🇷🇺🇨🇳】國家利益、經濟實力可以計算嗎？我們被數字騙了嗎？從俄羅斯無懼制裁出兵烏克蘭談起 (Patreon)

普京出兵烏克蘭的一個最大啟發，是再次顛覆了國際關係對「國家利益」、「經濟實力」的計算方式。而這是一個非常大的課題。

不少人覺得俄羅斯不會出兵，因為數字上，俄羅斯經濟這幾年拾級而下，不應容易承受西方的進一步制裁；而一旦西方制裁針對俄羅斯富豪、權貴，又可能令他們起來挑戰普京。這方面的計算，我們可以參考克林頓時代的美國國務卿、國際關係教授奧爾布賴特剛在《紐約時報》發表的文章。類似觀點也經常被用來討論中國：假設是只要制裁中國權貴，習近平就會內外交困，而中國經濟只要人均GDP下跌，人民不滿，政權就會不穩，云云。

但我們經歷了2019年的香港，都知道以上研判是錯的，而且是100%錯誤。

像習近平、普京這類全方位監控式管治，怎麼有可能不對所有潛在政敵、也就是任何一個有影響力的人監控？他們可以像宮廷政變那樣，聚在一起密謀？這方面，北韓金家提供了完美參考：無論被怎樣制裁、國內群眾多麼苦、利益集團成員怎樣受損，金家的權力不但穩如泰山，還創造了近代地球歷史上絕無僅有的三代獨裁繼承奇蹟。至於「人民不滿會造反」這個神話，不用說在現在的大數據監控年代很困難，就算是大躍進餓死幾千萬人、文革億萬人大瘋狂，都不見有任何大規模的政權危機。

而且現代科技畢竟非常發達，就算真的只靠內循環、自給自足，生活水平也不一定很差，何況中國還有俄羅斯、伊朗一類「老朋友」建構另一個元宇宙。

這裏就要說說數字的概念：西方學者經常以人均GDP、國家GDP等數字，量度一個國家的富裕程度。但其實對很多人而言，這些數字都是無意義的，並不能反應到日常生活水平。例如澳門的人均GDP曾經高過香港一倍，近年賭業蕭條則跌到低香港一萬美元，但一般澳門人的經濟水平，真的有改變過嗎？蘇聯的人均GDP，即使是全盛時期，也只有美國的1/3到1/4，但從紀錄片所見，除了末年在街頭排隊輪麵包的場景，一般蘇聯人的生活水平，也不見得比美國農村差很多。

這裏我們再說另一個例子。

經常有朋友問：既然在中國做生意風險不小，就算賺到錢，跨國企業也不容易把錢帶走，留在中國卻是協助了中國政府搞「內循環」，為什麼這樣精明的國際企業，還是無中國市場不歡，甘心受制於中國的「鋭實力」？

其實，對不少企業而言，怎樣把從中國市場賺的錢帶走還是其次（這方面中國富豪要關心得多），中國市場的更大價值，在於協助它們幾何級數的提高P/E估值。只要「有」了中國市場，數字上就能翻幾翻，然後找人融資、賣盤之類，又會再翻幾翻，就算一毛錢也帶不離中國市場，也無相干。

由於中國的舉國體制，比其他民主制度的人口大國更容易「做數」，而政權又有政策要「engage」世界各國的權貴，成為「人類（權貴）命運共同體」，自然可以通過國家機器，協助外資「做靚盤數」，反正對人對己，都幾乎是無本生利。

數字、理論、框架，都是用來幫助我們思考的，而不是本末倒置，要我們被它們框著思考的。俄羅斯、中國一類政權有自己計算國家利益、經濟實力的公式，沒有絕對的對與錯，正如剛才我們說的國際主流計算方式，也沒有絕對的對與錯。

但我們不能假定所有人都會被任何一種計算牽著走。

有一點卻是絕對的：俄羅斯、中國本質上依然是避險政權，一旦美軍在境內出現，所有的研判，就會全然不同。拜登明言不會出兵烏克蘭，普京的計算，就可以立刻剔除這個最大的懸念。但中國永遠不敢肯定美國不會出兵聯防台灣。

單是知道這一點，已經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