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香港回憶113🎄】不愛聖誕卡、不愛結下因果：父親的佛系思想 (Patreon)

父親很討厭社交應酬。而且不是單純的討厭，而是覺得對「維持社會資本的遊戲規則」，從根本上，感到沒意義。

小時候，我們還會寄實體聖誕卡，當時小學生也流行互相交換聖誕卡，於是我也會知道誰送了聖誕卡給我們家，然後一併以我設計的系統拜訪出來。記得父親每收到一張卡，就會覺得很麻煩：「又要回卡，都不知道寫什麼」。後來還是母親為他制定名單，一次過系統性跟隨template回掉。

聖誕卡只是一個例子，一個中介。父親的思想是很佛系的，很怕欠下人情，很怕找人幫忙，就算是旅行時在外國街上迷路，也情願自己慢慢看地圖，而不願意開口問一句（這和我母親完全徹底相反）。他常對我說，無論欠下人一句多謝、一餐飯、一個favor，都是要還的。假如未還清，只是時辰未到。所以如無必要，就不要欠下因果。

他小時候也經常和我說：不要說謊，但原因不是「說謊不對」，而是「說了一個謊話，就要說多很多個新的謊話，去維持第一個謊話，到頭來，只會自己被壓垮，得不償失。」這番話，我印象很深。當然，慢慢才明白背後所指的不同人和事，日後會再談。

年紀越大，他的佛系思想越來越嚴重，或越來越「功力深厚」。他幾乎對一切都處於「既來之則安之」的境界，不會主動爭取任何東西，無論為己，還是為人。我相信除了性格使然，年齡也是一個關係：他年輕時肯定是proactive得多的。但也許年紀大了，發現很多身邊的朋友，爭了一生，到頭來還是一場空，甚至身敗名裂，而有所領悟。

例如他在港大有一位很熟的同事，八面玲瓏，在社會很吃得開，他們一家和我們算是世交，他的太太也是香港商界著名女強人。但這位教授在人生高峰期中風，然後癱瘓不能言語至今。他中學期間最傑出的同屆同學，後來成為政務官，被普遍視為有力進入最高層的一把手，卻在盛年時忽然自殺，這宗高官自殺奇案，當時也是轟動圈子的新聞。

更不用說這系列談過的下台的鄭耀宗、下獄的某教授、將談及的我母親那些在愛國陣營被批鬥而出走的朋友，人生究竟為何，亦不外如是。

我沒有這境界，但也很有意識要迴避因果。特別是這幾年，越來越明白，見一面、說一句話、乃至留一個言、給一個like或dislike，都是因果。

《封神榜》的神仙要閉關，就是擔心到塵世兜個round，就會結下無限因果，要千方百計才能償還，否則修為就不進則退，嚴重的乃至會因此殞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