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香港回憶 023】葉劍英的「廣東溫柔土改」與靠邊站 (Patreon)

上回談及家族野史相傳，祖父年輕時救過「客家鄉里」葉劍英元帥的兒子，令鄉下家人後來避過一劫，但很難求證兩者的correlation。後來，我聽過另一邊屬於傳統左派的前輩，又是談論往事，加上個人對中國近代史的認知，互相印證，卻開始拼湊出比較接近真相的全圖。

話說中共十大元帥當中，葉劍英是比較另類的一人，基本上沒有太多指揮大兵團作戰的經驗，戰功不但不及排名前列那幾位元帥林彪、賀龍等，也不及只是大將的粟裕、陳賡等人。他是廣東中產家庭出身，接受傳統教育，做過學生會會長，然後加入國民黨，本來是蔣介石愛將，只是中途「過底」中共，自此一直都是做參謀、統籌一類後勤角色。毛澤東對他應該是既欣賞、又不完全信任，曾「嘉許」他「大事不糊塗」，其實就是明串他「小事很糊塗」。

論生活作風，葉劍英完全是廣東資產階級氣派，一生女伴無數，相信有不少小辮子在政敵手中（從下圖可猜度一二）：

講述這些背景，就是要交代葉劍英確實是五十年代掌管廣東的土皇帝。但以他的經歷，加上對廣東鄉里可能尚有香火之情，而又不可能不知道當年彭湃搞「海陸豐大屠殺」如何天怒人怨，執行土改時，就顯得不夠「果斷」（也就是殺人不夠多）。

結果，他的土改被毛澤東諷刺為「溫柔土改」，因此要問責下台、調回中央，失去了地方大員的資格。自此他雖然沒有被正式打倒，但也長期被sidelined。直到文革結束，他才先後成為華國鋒、鄧小平的二號人物，到達一生權力巔峰，也令廣東葉家「先富起來」。

既然葉劍英執行土改時留有餘地，自然會有一個「暫緩」名單，不可能只有祖父一家。這樣串連起來，我們家族相傳的野史，就顯得可信了。

諷刺的是，取代葉劍英的「溫柔土改」，而在廣東搞「激烈土改」的「新南天王」陶鑄，雖然殺人極多，但在廣東的口碑，聽另一邊的前輩說，居然也還可以。這是因為他大殺鄉紳的同時，卻刻意籠絡廣東文化人，結果廣東文人對他讚譽有加（見《羅海雷回憶錄》）。這種「張弛有度」的輿論工程，終於令陶鑄得到毛澤東、江青賞識，文革初年坐直升機到了中央，成為政治局常委、中央文革小組顧問，全國排名第四，當時排名已經遠高於葉劍英。但不久後，陶鑄又迅速在權鬥落敗，更被批鬥至死，文革後被平反，又被歸類為「好人」之列。

最後一點sidetrack，葉家的故事和我們今日的關係，還有一個尾注：毛澤東對任何「土共」的「地方主義」都不放心，特別對廣東人不放心，開國後就鏟除了廣東、海南一帶的幾個軍閥型中共地方領袖，包括古大全、方方、馮伯駒等，對「愛將」葉劍英，已經是網開一面。葉家之後，再也沒有廣東人可以進入真正的中共高層（在2017年舉行的十九大，中共中央委員只有何立峰、張紀南兩名廣東人），似乎身為南方廣東人，已經是原罪；身為香港人，罪加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