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地球🇦🇫】塔利班的軍閥執政模式：阿富汗是一個國家嗎？ (Patreon)

塔利班在阿富汗重新執政，不少朋友都當作是一個「regime change」的角度去觀察，其實某程度上，這卻是我們被「洗腦」的結果：從小到大被灌輸「國家」是國際關係的主要量度單位。其實對很多人來說，不是的：有些人眼中只有公司、或組織、或宗教、或同鄉，國家甚麼的反而可有可無。對「阿富汗人」而言，尤其是這樣。

塔利班固然有他們的意識形態，但本質上是一個鬆散聯盟，成員包括各路軍閥，並以普什圖族人為核心，以普什圖族人大本營坎大哈（而不是喀布爾）為精神首都。普什圖族人是昔日阿富汗杜蘭尼帝國的主體，後來英國入侵，將之一分為二，一部份納入了今日的巴基斯坦，但對普什圖族人而言，從來無視那條邊界，「彈出彈入」，此所以塔利班由阿富汗走到巴基斯坦西北邊境區，甚至連「出國」的意識都沒有多少。例如我到過的巴基斯坦白沙瓦，就是巴基斯坦塔利班活躍地帶，對普什圖族人而言，這些城市都是「大普什圖斯坦」一部份。

塔利班相信伊斯蘭被視為激進的教派（瓦哈比主義、德奧班德學派等），這些主張「返回伊斯蘭純真狀態」的教派在物質條件較差的地方，尤其容易發展。但背後，同樣有一個經濟原因。由於大小軍閥、部落酋長都需要控制人民的「論述」，推行塔利班的教條，其實也是一種「地方資源重新分配」的模式；就算塔利班要「現代化」，一些軍閥也可能堅持要「原教旨」，從而和「中央」討價還價。由於地方政府形同虛設，就要用這樣的方式搶資源，其實和「我有份打」的元朗國勇武老人，沒有本質上的分別。

阿富汗中央政府就算有美國 1 trillion 的支援，也沒有能力在大城市以外的地方有效管治，特別是財政上其實要各地自食其力。結果大小軍閥、部落酋長自然就地取材，要麼由幾個「我有份打」的嘍囉，逐步擴展為軍事團隊，一方面提供「保護」、另一方面提供「服務」；要麼就主打走私帶貨，而阿富汗最容易出產的「貨」自然是鴉片，結果在過去二十年，阿富汗的鴉片產量翻幾翻，已經壟斷市場，不少勢力人士看重這個市場，多於喀布爾發號施令的人頭上放上怎樣的國旗。阿富汗其實天然資源豐富，一個有效政府自然會大力開發，但現在還遠遠未到那階段。就是到了，也幾乎必定先經過「裙帶資本主義」、「資源風土病」的階段，能否走到正常社會的下一步，還得看緣份。

既然阿富汗「民主政府」的中央、地方官員都是軍閥、土匪出身，塔利班「由黑道入白道」，根本是阿富汗國情一部份，沒有甚麼可以大驚小怪。那些年的青幫頭子杜月笙，也是上海法租界「公務員」來的；至於香港「四大華探長」的故事，大家更耳熟能詳。當然，現在的塔利班有了手機、有了IG、有了網台，自然比20年前「進步」多了，阿富汗人民的生活水平自然也有了一定提升，但並沒有改變當地根本的管治模式。

「國家」的概念，某程度上確是人為建構的，阿富汗那位著草總統甘尼，究竟有沒有一天真正名符其實的做過「一國之君」，還是一直都在飾演在Johns Hopkins象牙塔教書的左翼精英，就難以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