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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政府宣布將取消於教協的合作,亦正式意味著政權對「三大目標」——法律、教育、社福的攻勢已經正式開始,甚至已經如火如荼。對於教育制度被徹底改頭換面,香港人一向最被觸動神經,畢竟我們曾有過想像。2012年的國教風波令所有人被逼想像過一次,想像傳統左校的教育終有一日會成為香港唯一的教育。但對於Sam,一位於傳統左校接受教育的「新移民」,他認為香港人普遍對傳統左校都曾有著不少錯想,有著提早了不少的錯像……

「我第一次去六四(維園燭光晚會)就係老師帶去。」如今六四都政權視為眼中釘,Sam認為這「想當年」恰好證明不少。香港人會覺得傳統左校不容許討論政治,只允許學習「政治」,培育出的都是愛港愛國更愛黨的根正苗紅,但這通通都未曾在左校出現過,起碼在Sam求學的年代,左校的自由風氣,要形容的話,就如1989年初的中國。

Sam回想當年14年的雨傘運動,香港社會第一次對政治體制的衝擊。當建制派出動輿論嘗試制衡,在建制框架下的傳統左校內,依然是黃絲帶照派,抗爭歌照唱,黑色衫照著,「口頭勸喻就有,秋後算帳就無」,乍聽之下甚至優於不少傳統名校。

他認為傳統左校過去可謂不存在政治上的紅線,相對上亦思想開放,即使師生之間會有不同政見,但政見歸政見下,校方甚至容得下本土派的政治取向宣傳。而正正在這樣的環境下,Sam指對他構成香港人的身份認同,有無形的外在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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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m毫不諱言自己是一名「新移民」,但同時也認為自己的身份已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香港人。小五才正式來港依親求學的Sam直言,身份的形同不是一朝一夕一刻的變化,而是循序漸進的過程。「一開始喺學校都要一段時間適應,就算大家都係講相同語言,但交流上就係會有用字嘅分別,有exclusion嘅感覺。」Sam笑言自己可能比較幸運,在香港人因中國自由行引伸出對新移民的反感湧現前已經來港,所以身邊的每人都對自己甚為友善,自然地就會開始融入。

而對Sam來說,真正構成他「慢慢變成香港人」的重要過程,是當他在香港發現從前(於中國)不曾見過的事物,是六四,是文化大革命,是香港對中國建國後的種種援助,是一些在中國不可能接觸到的知識體驗。

「原來我讀咁多書,都有一個period嘅時間我係完全唔知。」Sam形容這種彌補他「知識上潔癖」的衝擊,大於他初來港時的種種新體驗:蚊型住宅、處處有不同族裔人群等,亦令他對自己的身份有真正的反思。在Sam的角度,構建身份的過程中不甚可能只得單一身份,而是慢慢的轉變,當中所涉及的是新增概念的特質和舊有包裝的摒棄。

他認為香港人在過去最本質的分野,是資訊上的接收多寡,因而做成認知上的落差,令香港人的身份富有著更多的特質,如不同的生活習慣:去醫院要戴口罩、不隨地吐痰等。Sam說雖然這些無形中成為他一部份的特質,不會令他因而認同自己是香港人,但就令他能肯定地摒棄自己舊有的「廣州人」包裝。

在漫漫思索自己身份認同的路上,Sam指自己也曾有一段長時間認為自己「先係中國人,後係香港人」,但直到19年7月21日,「嗰吓會覺得對一件事嘅gerneral definition已經有好大唔同。」那天的他遠在日本,和中國籍的朋友同遊間,一同接受手機屏幕中幕與幕所帶來的衝擊,但同一件事兩人所得出的結論差異,令他意識到自己已是一個香港人,自己已從中國人的包裝抽離。

要麼是警察錯,要麼是政府不作為,那晚所發生的一切違反一個香港人的三觀,Sam形容「同我哋所知有好大背離」,但他身邊人看著兩位警員視若無睹轉身離開的片段,卻斷言是警員出於苦衷,一口認定當晚沒有任何警黑勾結,讓Sam終於明自「原來個核心價值差異真係唔同。」

「香港發生嘅嘢,係會俾自己有香港人嘅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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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給予過空間,讓Sam探索到自己身為香港人的身份認同,但Sam也認同這一切已經是過去式。

「有國民教育,又有國安法,學就全部係pro-China嘅嘢,又無咗通識。」Sam認為在接著的新學年,教育翻天覆地的改變下,未來不單是傳統左校,甚至是所有學校都不再有空間,讓香港的學生領略香港和中國在認知上的分野。

「以前通識雖然唔係好critical thinking,但都會教思考方法,會教全面思考。」Sam指出在新的教育下,當涉及社會性的學科只需要死背,無需思考就能得到分數,自然地當中所教授的價值觀就會潛移默化地被認同。「靠背就拎高分,就有回報,咁成件事就好理所當然,有少少功利嘅人,多多少少都會吸收咗。」

但Sam認為對教育最根本的影響,從來不是制度上的改變,而是「篤灰」的出現。他指過去中學的老師思想十分開放,甚至會鼓勵多接觸社會時事,亦會引導學生不盲目地信從書中的說法;但自19年之後,當畢業後再和中學的老師聯絡時,即使在已加密的對話,依然能夠顯然地感受到他們隱晦地希望迴避敏感話題。

而當一切讓學生探索自己的空間而蕩然無存,在傳統左校每年不斷錄取大量未經啟發,亦不可能被啟發的新移民時,老師只能更謹言慎行,由此形成一個惡性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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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現時身處美國進修的Sam也坦言,未來不打算返回香港居住工作,其中的原因是香港已形成「靠篤灰上位」的風氣。「其實理性上,自己紅校畢業,又係新移民,應該喺香港會有唔少著數。」但他舉例早前有澳門的民主派,因在台灣進修時的論文內容而被清算,自己現時在美國修讀之行,根本難免會接觸和寫下對政權而言敏感的題材,難以想像哪一日會突然輪到自己被清算。

但對Sam而言,選擇一去不回的最關鍵原因,是經歷過19年的政權暴力,系統上的暴力,「情感上過唔到自己」。他形容19年的經歷對自己是一個具大的創傷,提起自己19年底完課歸家時,當見到遠方路上有大量警車時,要馬上致電家人報備以防萬一,「嗰陣年輕就係原罪」。

直到如今在美國,見到警員時他依然會不自覺將香港對警察的零信任投射,他慨嘆縱然未來的香港,不可能會再如19年時般恐怖,但那年的無助感,無信任,所帶來的恐懼和創傷,只會烙在對香港的身份認同上。

但這種對香港的身份認同,或者不用在未來,就在9月後,在全新的教育制度下,甚至不可能成為想像。

《堅離地球》記者安源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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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 Tang

我的長輩全在所謂左校畢業。畢業後為着理想,領着不及當時外間平均工資三甚至四份一的工資,在左校工作了許多年。我自己雖畢業於所謂的英式傳統名校,但也在一間嘗試走國際路線的新興左校工作了近六年。文中新移民朋友所描述2019年前一些左校的言論環境自由,我是親身感受。在他們視你為自己人,主觀判斷你不帶惡意,對國家仍抱積極態度(忠誠反對派?), 你的確頗有自由空間對學生談論國是,表達個人對歷史的看法,包括文革六四。 當然自由的多少仍因老細個人的胸襟見識,所治何學而異。 至於按甚麼標準決定是否自己人,也很難一概而論:人脈社交,平日言行,「敵人/朋友的敵人/朋友」等,不一而足。自己人可以無限(真) 溫韾,一朝翻臉,也可以冷酷無情。

Chocobean

“直到如今在美國,見到警員時他依然會不自覺將香港對警察的零信任投射” -- I feel the same way about Canadian police, even though on a personal level they've always been decent towards me out of sheer privilege on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