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緣家書】晚清精英的Glocal國際觀：港大醫學院，也是「為中國而立」嗎？ (Patreon)

香港大學校長張翔說香港大學成立的「初心」，就是「為中國而立」。不知道他如何評價香港大學醫學院的那些往事？香港大學醫學院成立已130多年，年前曾有文集紀念，承蒙梁卓偉院長邀請，這是當時的撰文。

假如從國際關係視角切入，不難發現港大醫學院的發展歷史，正是香港處於東西文化碰撞前沿的縮影，今天我們的全球在地化「Glocal國際觀」，也是從中而來。

港大醫學院可追溯至1887年，「香港西醫書院」的創立。這是當年香港、乃至整個遠東地區第一所西醫書院，創辦人何啟學貫中西，假如有香港史教科書出現，他肯定是19世紀香港的代言人。何啟幼年負笈英倫學醫，又在倫敦林肯法學院修習法律，1882年開始，以「香港首位華人西醫醫生」身份行醫。在那些年，遠東各地精英不少都走到歐美讀醫，然後以這身份回到本地，成為領袖，例如「菲律賓國父」黎剎（José Rizal）也是同期在歐洲成為醫學博士，更曾在香港中環德己立街執業。

當時清朝與英國等「夷國」關係緊張，港人對西醫了解也有限，何啟行醫困難重重，令他想到創辦西醫學校，既是為了培育人才、普及現代醫學知識，也是希望華人精英被西方重視。這一想法，得到當時香港各界名流支持，終在1887年，「香港西醫書院」成立，何啟是當時管理層中唯一的華人，擔任名譽秘書。何啟聘請了十數名外籍教師來港任教，請得「熱帶醫學之父」、蘇格蘭名醫白文信爵士擔任首屆院長，令香港西醫書院自創建以來，就成為西方文化與華人社會結合的典範。

說到何啟，自然不能不提他的得意門生、港大醫學院最著名的校友孫中山。1887年，孫中山從廣州輾轉來香港西醫書院，投於何啟門下，不僅學術上師承何啟，在社會政治理念上，也與老師產生共鳴。當時何啟在香港積極參與公共事務，不時在報章發文抨擊清朝落後的政治體制，呼籲社會改革，他巧妙利用國際聯繫推動思潮的作風，對孫中山深有影響，也成了孫中山一生國際觀的啟蒙。孫中山學習五年，成為香港西醫書院第一屆畢業生，從中學會的遠不止是醫學，而是怎樣和國際社會溝通、怎樣建立人脈和社會資本的一套潛規則。在當時不同派系的革命黨人當中，孫中山脫穎而出，和這些在香港西醫書院培訓的soft skills，關係至鉅。

孫中山與港大醫學院的故事，還有一個難得的大團圓結局。1907年，「香港西醫書院」更名為「香港醫學院」，後又在1912年，成為新建立的香港大學的第一個學院。1923年，已成為革命領袖的孫中山，應港大學生會邀請，到香港大學發表演說，稱「我有如遊子歸家」，表示「革命思想正乃香港而來」，足見在港大醫學院對其影響之深，亦反映當時「香港西醫書院」正是一班精英學子、仁人志士吸納西學之精要、實現中國之抱負的平台。這種特性，貫徹港大醫學院隨後百年的血脈，到了今天，歷經種種風雨，還是一樣。自何啟、孫中山以降，港大醫學院師生們「承接中西」的視野和心懷，正是今日香港的使命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