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香港本傳⏳】「小鮮肉間諜王」的死前懺悔：善後香港第一暗殺案的熊向暉 (Patreon)

香港歷史上風雲際會，發生過不少驚天暗殺案，有些成功，有些失敗。其中最轟動的一宗，發生在1955年，北京一架滿載外交人員的包機「克什米爾公主號」，途徑香港啟德機場加油，飛到印尼參加萬隆會議，怎料國民黨特工喬裝清潔工在香港加油期間放炸藥，令飛機抵達印尼前爆炸，16人死亡，包括香港新華社社長（今天的香港中聯辦主任）黃作梅。本來這班機的主要乘客是周恩來，但他最後關頭決定坐另一班機，避過一難。

這件事有機會再詳述。提起它的原因，是中共在暗殺案後，派出一隊高級外交人員到香港，包括照片中的外交官熊向暉，由於擅長和國際打交道，而負責善後。讀史料時，由於這張照片的主人翁完全不像一般共產黨員造型，反而似當代韓劇小鮮肉，令人留下深刻印象。翻查資料，發現他是國共內戰的共產黨最大功臣之一：就是他潛伏在國軍高級將領「西北王」胡宗南上將身旁，當上他的機要秘書，然後不斷洩漏這支國民黨皇牌部隊的行蹤予共軍知道，結果胡宗南雖然攻陷延安，卻始終找不到共軍主力，被毛澤東嘉許為「一人能頂幾個師」。

日前有機會和胡宗南上將的兒子胡為真教授詳談，難得他主動談起熊向暉的故事，才得悉歷史的另外一面，絕非中共黨史或維基百科式的套版形象能比。這些資料未公開過，問他能否發表，他說沒有問題，於是我就記了下來。

根據「正史」，胡宗南對熊向暉寵信有加，毫不懷疑他是共產黨間諜，足見中共用兵如神、用諜如神云云。但據胡為真所言，其實胡宗南一直知道熊向暉和周恩來的聯繫，他的其他部署也知道胡宗南的有關部署。熊向暉加入胡宗南軍隊時，剛離開清華大學一年級，年僅18歲，時年1937年，外貌俊俏、有全局視野而又機智靈巧，的確是名副其實的小鮮肉；而他加入共產黨不過是一年前的事，當時不過17歲。胡宗南認為，這個小弟弟是個人才，就算加入過共產黨（其實不少國軍都加入過），也不難把他「感化」過來，於是派人把他的家人接來，讓他安心工作，希望他無後顧之憂。至於背後有沒有刻意通過熊向暉作為和周恩來溝通的渠道（周恩來和胡宗南也是黃埔軍校師生關係），則已是無頭公案。

胡為真透露，熊向暉死前（他活到2005年，死時86歲），專門叫他的兒子向胡為真帶來口訊：「我一生最對不起的就是你父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胡為真深信，他父親和熊向暉之間是有真正感情的，胡宗南也沒有追究熊向暉的事。那為甚麼一個和共產黨相處不足一年、而和情同兄弟的胡宗南相處八年的人才，最終還是把「大哥哥」出賣？

胡為真認為，這是和周恩來非常嚴明的組織紀律有關。

1931年，中共特工負責人顧順章被捕叛變，當時身為黨最高層的周恩來親自上門執行「家法」，把顧順章一家八口滅門（只留下兩名兩、三歲的孩子），然後又追殺顧順章的友人同夥三十九人，以免他們洩密。為甚麼要殺這麼多人，只是因為顧順章以魔術師身份掩飾，通過教徒人魔術傳訊，於是他一叛變，周恩來就決定「寧濫勿缺」行刑。這件案件，在當時的上海法租界引起極大轟動，因為屍體是一具一具的在這個當時東方大都會的不同地點被挖出來，傳媒當作連續劇報導，那種恐怖效果，想來也不寒而慄，比甚麼英國連環變態殺手震撼得多。任何被中共吸納成為特工的人，都知道「投名狀」的含義：熊向暉加入共產黨當特工是1936年，距離顧順章滅門案不過5年，肯定記憶猶新。

熊向暉離開胡宗南後，被安排到美國進修避風頭，然後加入周恩來領導的外交部，繼續處理機密事件，包括香港的克什米爾公主號暗殺案。他是極少數在文革期間沒有被打倒的周恩來嫡系，而在文革結束後又同樣沒有被打倒，其生存之道，殊不簡單。中華人民共和國「重返」聯合國（其實是取代中華民國）、中美建交、中蘇交惡的關鍵事件，都有熊向暉的蹤跡。後來他被外派到墨西哥出任大使，晚年在家寫回憶錄，得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