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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二十年,白羅斯(前稱白羅斯 )是歐洲最封閉的國家,封閉程度比俄羅斯尤甚,總統盧卡申科被西方稱為「歐洲最後一個獨裁者」。在這些簡單認知下,今年年初,也就是疫情全球爆發前,我到訪了白羅斯倒數新年。作為遊客,倒也不至於感受到無處不在的監控,除夕廣場派對附近固然充滿警察,數目也有點像香港級別(不知何時開始,香港已成了police state代名詞),但起碼未至於反感。

但遊客的觸角,還是敏銳的。白羅斯的最大「景點」,就是自身作為一座蘇聯時代的活博物館,幾乎沒有進化過。首都明斯克在二戰期間幾乎被完全摧毀,重建後,也沒有華沙那種復古講究,索性大刀闊斧,以全蘇式規劃一切。由下車的火車站、到大街的裝潢,處處充滿大而無當的空洞,從歷史教科書得知:這就是蘇聯。在明斯克的二戰博物館,依然高懸蘇聯國旗:是的,不是內部,而是外部,依然有蘇聯旗飄揚,而且拿著紅軍老戰士證可以免費入場。一切,就像活在歷史中。

復刻蘇聯的現實意義

在蘇聯時代,盧卡申科不過是集體農場負責養豬的書記,他今天保留蘇聯特色,談不上是念舊,儘管他曾投票反對蘇聯解體,但那只是他早年「不諧世俗」的行為而已。前蘇聯加盟共和國中,有不少帶領獨立的終身領袖,都曾、或正在搞終身制,例如哈薩克總統納扎爾巴耶夫,就是獨立至今都在掌權。但盧卡申科並非如此:白羅斯獨立時,他是旗幟鮮明的「忠誠反對派」,以監督權貴貪污腐敗、彈劾最高蘇維埃主席和總理一舉成名,被稱人民英雄,並在1994年的總統直選一舉勝出,得票率超過80%。那次選舉,被國際社會視為公開公平公正,可能也是白俄唯一一次沒有舞弊的選舉。今天盧卡申科自我宣傳是人民救星,只是肉麻當有趣的「大內宣」,但26年前,那是真貨。

上台後不久,盧卡申科就和其他前蘇聯領導人一樣,逐漸家國不分,建立裙帶資本主義體系,小圈子壟斷一切資源,也限制一切能制衡權力的機器。由於前蘇聯本來就沒有多少這方面的機器,只要新領袖願意行舊路,「復古」十分方便。此所以盧卡申科治下的白羅斯,乾脆承繼前朝,並以此自傲。我有一位網友曾在白俄留學,大概是極少數曾留學白俄的香港人,早前也邀請了他在YouTube對談分享,據他所言,在校內、公司、工廠的登記制度,都是蘇式「時刻交人」系統,確保沒有「外國勢力」潛入搞事。由於白俄薪金甚低,政府的補貼更重要,人民對失去工作充滿憂慮,這也是蘇聯控制社會的手段。同樣由於低薪,盧卡申科建立警察國度,對警察本身格外有吸引力。一切似曾相識,不贅。

俄白聯盟:俄羅斯的白俄,就像中國的北韓

前蘇聯各國的革命當中,有些成功了,像格魯吉亞的「玫瑰革命」、吉爾吉斯的「鬱金香革命」、烏克蘭的「橙色革命」等;有些則始終失敗,例如在監控甚嚴的哈薩克、烏茲別克。和它們相比,白羅斯要變天的難度更高,因為有一項獨特因素:俄羅斯。盧卡申科上台後不久,白羅斯爆發經濟危機,他認為要解決問題,只能依靠鄰近的大型經濟體,由於對歐盟放心不下,只有向俄羅斯一邊倒,於是和俄羅斯簽訂「俄白聯盟」——理論上,是建立了類似邦聯的架構,乃至邁向終極整合,這就是其他獨聯體國家沒有的「榮幸」。雖然不少俄白聯盟的遠景,例如共同貨幣,都至今未落實,但兩國國民畢竟可以自由到另一方工作、居住,加上言語大抵相通,逐漸構成了白俄對俄羅斯的單方面依賴。普京上台後,把白羅斯作為抵抗西方滲透的橋頭堡、緩衝區,雖然對盧卡申科也頗多不滿,就像中國對北韓那樣,但態度很清楚:西方假如越過紅線,俄方絕不會坐視白俄變天。而且普京說到做到,吞併克里米亞之舉,已令西方見識過他的「氣魄」。

國際輿論、國內同情,對變天也顯得蒼白無力,因為盧卡申科獨裁不是一天半天,過去十多年的每次選舉,西方觀察員都譴責舞弊,輿論早已習以為常。和其他歐洲國家相比,盧卡申科趕走國際媒體、打壓本地異見的手法更肆無忌憚,相信只要有軍警在手,控制國民經濟命脈,外又有俄國強援,一切都可以壓下去。但這套公式,畢竟還是有漏洞的:昔日不少獨裁者都是外有強權支持(例如美蘇)、對內鐵腕管治,最終倒台,都不是、或不完全是因為人民力量,而是全靠精英集團內部瓦解、並和大國幕後談判,最終在不大幅改變既得利益集團的前提下,才得到形式上的變天。例如菲律賓推翻總統馬可斯的「人民力量革命」,其實是軍隊內部反彈、並願意繼續當美國代理人,結合其他幾大家族聯合倒戈,群眾的巨型運動,才有了喜劇結局。

馬可斯是如何倒台的:白俄做到的,香港做不到

白羅斯警察以殘暴著稱,控制群眾毫不手軟,但以往白俄從未有過今年規模的運動。數以二十萬計的群眾,連綿不絕在獨裁國家的首都集會,這在盧卡申科時代,從未有過,目前拘捕了超過七千人,衝突越來越升級,軍隊出動「維和」,似是早晚的事。但白俄軍隊並沒有處理這方面的責任和經驗,面對同胞的壓力、前線的家人,假如覺得大勢已去而倒戈,而軍隊領袖得到地位如常的保證,這在歷史上屢見不鮮。無論盧卡申科控制得怎樣嚴格也好,只要有將領牽頭,骨牌效應,就可能出現。這一點,白俄的卻是比香港具可塑性:在香港,警察倒戈之不可想象,不是因為警隊都被洗腦(雖然肯定天天進行),而是因為警隊內的理性人士,都知道沒有戰勝解放軍的可能,就算鄧炳強明天「起義」、特首換人,北京也不可能給他善終。

但白俄不一樣。對俄羅斯而言,普京需要在白羅斯有一個可靠的代理人,但也不過需要一個可靠的代理人而已。盧卡申科雖然親俄,但其實是烏克蘭裔,曾反對俄羅斯吞併祖家的克里米亞,並以此身份嘗試調解兩國衝突,在普京眼中,並非絕對可靠,只是無可取代而已。雖然盧卡申科提出俄白聯盟,但近年對俄羅斯也多了戒心,甚至聲稱俄羅斯民兵、特工參與了推翻他的「外國勢力」,俄羅斯內部也有聲音要另選代理人。

假如有白俄將領此刻和俄方建立默契,揭竿而起,取代盧卡申科、平息群眾運動,和西方有最基本溝通,做出有限度改革的姿態,對俄羅斯而言,起碼是一個值得考慮的選項。總好過出現另一個親西方軍隊領袖,那時候就算出兵,白俄又可能東西分裂,反而得不償失。我那位留學白俄的網友,認為白俄比香港更坎坷:某程度上是的,香港人有逃生門、有國際地位、經濟優越,但白俄變天的可能性,卻起碼存在。香港人需要思考的,正是如何在如此局勢下,以擅長的方式取得變革,這挑戰比白羅斯更大,也是我們的時代責任。

字花,2020年9月號

Comments

Edmond Cheng

雖然唔知道當地Police State嘅情度,但喺就啱啱感受完呢到嘅!頭先喺銅鑼灣食完飯搭X鐵,未入閘已經見到到有一組人企喺閘機後面,入閘之後到月台嘅一段路竟然前後分別遇到2組人行嚟行去,當時諗起教授講嘅 ”睇路/坐穩”,真喺返唔到去以前喇!

Edward Lau

到底香港人有咩擅長嘅方式可以變天

Dennis Yeung

其實基本法都係同一樣野

Fevrier

Agree 香港人唔係𥅈趿。我地有骨氣嘅,不過一向都係睇時機用。

Fevrier

//因為警隊內的理性人士,都知道沒有戰勝解放軍的可能,就算鄧炳強明天「起義」、特首換人,北京也不可能給他善終。// 白警戰鬥能力係第二集葉問:打10個。 而家咁嘅環境孌左第四集-低調做個對得住自己既人。 幾時先可以變天?香港人從來都唔係改變現局,我地嘅能力在如何把握對方需要而為自己帶來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