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緣家書】後國安法網絡時代：「鬥黃」會加劇還是減速？ (Patreon)

上週寫了一篇「二桃殺三士：在史丹福監獄實驗，如何避免跌入矛盾論圈套？」，屬於那種「明的自然明白」類型。近來，和一些網友討論到另一些話題，覺得那篇文章的最後兩點，值得再拿出來討論。

題目是：有了港區國安法，究竟民情會緩和、還是激化？網絡世界的「鬥黃」，會因為形勢更惡劣、表態更危險而紓緩了，還是反而更嚴重？

我們先回顧第六點：

//6.  互聯網時代的演算法，客觀上在加劇兩極的趨勢，因為演算表達出來的是線性的，我like這個post、所以就看見下一個同類post；而且內容是單薄的，只有一秒時間顯現喜惡；培養的慣性卻是驚人的。這就是所謂新媒體的「5%定律」。

在現實世界，一般希望參與社會的人，都不會願意居於絕對邊緣化地位，此所以藍營、黃營、乃至深藍、深黃，都要爭取民意。但在網絡世界，任何奇怪聲音、立場，只要持之以恆、強調與別不同，都可以吸納不超於同一陣營內5%的長尾支持，雖然屬於絕對小眾，目標群體乃至傾向反社會人格，卻因為別無選擇，所以十分忠誠、十分sticky。

反而他們人數多了，有可能競爭主流地位時，就會出現危機，因為路線本來就是反主流才存在，結果每每要「清黨」，來維持純潔性。於是任何主流選項，在網絡世界，都會出現不成比例的反對，不能完全漠視、不能過度重視，這是全球共同面對的部落化虛擬時代。//

以上這段，除了表面意思，還可以有不少延伸思考。「鬥黃」在現實世界會有很多人抗拒，但在網絡演算法下，會得到不成比例的注視，因為即使是「反對鬥黃」，也是演算法的一部份。理論上，同一邏輯也適用於「鬥藍」，但假如「鬥黃」包含了刻意挑起矛盾、並以龐大資源集團式經營的疑似打手posts，網絡「鬥藍」，就不可能有同樣聲勢。而又由於演算法下，鞏固小眾支持，已經足以養活一兩個這條路線的KOL，「鬥黃」已經成為ecosystem一部份。

龍門冰室的例子，可說是經典教材。而國安法實行後，不少淺黃、中黃一方面承受的壓力大了很多，另一方面承受的「鬥黃」壓力也不會減少，變得心灰意冷的，恐怕越來越多。但他們離開後，網絡空間只會被更激進的聲音填補。

然後，關於國安法，我們再看第七點：

//7.  港區國安法、加上互聯網演算法的客觀效果，邏輯上，起碼在網絡世界，和官方說的「要社會回復平靜」，有可能完全相反。

在過去一個月，自願或被自願宣佈封筆的、離開專欄的、關閉社交媒體專頁的朋友（還只是個人認識的），已經超過二十位，他們大多是光譜上的「淺黃」，離開的原因心照不宣；剩下來的也變得小心謹慎，時刻自我審查。

但這不代表「平靜」。

演算法是不會把社會前因後果「算」進去的，人的傾向也是不會改變的，結果失去了相對中間的淺黃、淺藍聲音，只會有更激進的聲音被演算法「派」出去填補。市面上的民情，看似緩和了，其實只是抑壓了，到了網上，「鬥黃」、「鬥藍」的現象反而可能更多。

走這條路線的專頁或個人，或許身在海外、或許完全匿名，結果在平行時空，撕裂只會更嚴重。但不代表沒有既能表述立場、同時又能理性討論的平台，問題是如何構建。//

這段除了self-explanatory，還可以補充：在社交媒體不要說host專頁，即使給予簡單comments或like，一般人的顧忌也越來越多。醫生、banker、老師、公務員，都會顧忌會否一個like就表露了立場被起底。結果連這方面的網絡民意，願意發聲的，只會越來越tilted。

國安法的客觀效果，就是破壞了昔日普通法的基本邏輯，即使被抓，也可以不知道所犯何事（例如周庭）。這樣的時代，自然令一般人再沒有興趣講道理；維持正常講道理討論的人既要承受風險，又會被嘲笑為不設實際。但一個社會的氣氛變得犬儒，正是國安法需要的效果，而在可見將來，反送中的70-80%民意恐怕很難再現。這方面，不得不承認共產黨對人性的掌握，非常透徹。

結論：這裏的受眾、定位相對清晰，只會一切如常，邏輯思辯，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