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國誌🇨🇭】瑞士公投與中美金融戰：Relevancy & Irrelevancy (Patreon)

港區國安法的蝴蝶效應，已經遠遠溢出於香港範疇，逐漸成為中美金融戰的導火線，並捲入全球不同玩家。金融天堂瑞士對國安法也有官方反應，可算出乎意料之外。但它快將舉行的公投究竟是否為中國度身定造，在華文媒體往往被一廂情願的片面解讀，這卻是另一問題。

瑞士雖然是小國，但在國際關係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力。它的永久中立國身份，其實就是特級版本的「國際金融中心」，而這裏說的「金融中心」，也包括走私、漏稅、洗錢等「一站式」中心服務。世界各國認可其「中立」，容許其高度封閉運作，就是為了保留一個金融緩衝區，讓大家都有一個灰色經濟特區可使用。雖然這類tax haven有很多，幾乎每一個大國都有自己的白手套（例如法國有摩納哥、德國有列支敦斯登等），但瑞士在全球是獨一無二的，因為它屬於大國「共用」。就是在兩次大戰、納粹時代，這潛規則也沒有改變過。

港區國安法通過後，繼五眼聯盟、歐盟、日本、台灣相繼發聲，瑞士也罕有表態。瑞士外長上週警告說中國不斷侵犯人權，正背離改革開放之路，更點名指港區國安法影響「一國兩制」，又說瑞士會果斷回應。這表態之後，瑞士政府宣佈11月舉行公投，題目就是瑞士應限制金融服務業與人權、環保紀錄欠佳的客戶做生意。

關於上述表態，不少華文媒體都認為是針對中國，但其實這是本位主義，真相複雜得多。然而，瑞士銀行的華人權貴戶口畢竟眾多，網上傳出很多非常誇張的天文數字，我們自然沒有辦法查證，但對不少隱性華人富豪（包括不能見光的貪官）而言，瑞士就是他們的銀行。一旦公投通過，瑞士銀行在中國、包括香港在內的業務，可能面臨大規模撤退，這可能直接影響到華人權貴的實質利益。單是加速資金離開香港，對國安法後的新香港造成的打擊，已經可能比美國制裁更嚴重。

不過，公投其實沒有設定具體細節，就是通過了，也會有長時間的討價還價。要瑞士因為上述內容凍結境內權貴戶口，這可能影響的範圍未免太大，而且也會波及西方富豪，目前看來，機會不大。不過華人富豪、貪官賴以生存的防火牆，公投後卻可能一夜喪失，也就是讓他們暴露於美國制裁之中。美國目前的策略，似乎是一步一步逼海外有龐大資產的中國既得利益者take side，這策略要是沒有瑞士配合，也是事倍功半。

不過這場瑞士公投，是否因為港區國安法才出現？自然不是：

1. 歐盟近年積極推動以人權、環保作為銀行、企業的due diligence 內容，雖然是自願性質，但方向已不能逆轉。一方面，這是歐盟的品牌，另一方面也是用來和美國金融市場討價還價，德國對此尤其積極，並擬在2021年把這要求變成強制。瑞士雖然不是歐盟成員國，但全境被歐盟包圍，也很難完全獨善其身；連英國脫歐後，歐盟也對瑞士施壓，要它不要單獨和英國做deal，就可見雙方的依賴關係。瑞士的公投，更多是配合歐盟新政而已。

2. 此外瑞士此舉，也是向美國表態。9/11後，美國逼各國加入「金融反恐」，瑞士就是那時候開始，才被逼逐步令金融業務透明化。這次美國號召金融decouple，眾多協助中國洗錢的基地都要take side，瑞士首當其衝，要是不表態，說不定會被納入避稅天堂打壓。中美雙方自然不會完全沒有默契，保留某些共同認可的洗錢天堂（可能是澳門、新加坡、塞班島等），但瑞士似乎不在被容許左右逢源之列。因為就是沒有China Factor，美國想找藉口收編瑞士，已經行之多年。

3. 話說回來，其實這公投的內容在瑞士醞釀多時，始於2016年，屬於國內左翼改革派的倡導，右翼資本家及其國會代理人一直強烈反對。只是中國近年形象越來越差，才逐漸變成了公投內容的「逆向代言人」。瑞士既得利益者在國會希望「微調」內容，但始終不成功，而瑞士是一個「直接民主公投大國」，事無大小都會公投決定，好處是精英很難操控、缺點是可以低效而民粹，但從這次案例可見，這條很難被傳統精英通過的公投，在一人一票下，卻可能勢均力敵。港區國安法在其中的「助攻」效應，也不能低估。

瑞士公投是否通過，目前言之尚早，當地朋友有說「一定過」、也有說「不可能」，網絡論壇討論起嗎不見的一邊倒。至於美國的策略，相對下就更清晰。我們可以留意日前《紐約時報》爆料，說中國在香港的權貴家族怎樣建立自己的經濟王國，而且點名三號人民能栗戰書家族，這明顯不是巧合。假如美國推出更多制裁，點出更多震撼的中國權貴家族名字（不是鄧炳強這樣的級數），瑞士那邊公投又巧合地通過，兩者加在一起的震撼，足以超乎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