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緣家書大長篇】 新中大的未來：段崇智・沈祖堯・司徒雷登・陸志韋 (Patreon)

中大校長段崇智終於辭職。長期讀者，大概會有印象這裏談過段校長很多次，一直認為除了辭職，他別無選擇。至於原因，也說過很多次，由2019年他顯示過良心未泯的一面，到中共要整頓「抗爭大本營」中大，甚至未來肯定出現的院系重組，都已經分別介紹過。假如段校長依然不明白自己為何始終被針對，我們就要再談幾位前人的故事，再前瞻「新中大」的未來。

首先，中共是「睇大數」的，而不會真正在乎任何人「細微細眼」的妥協；而如果結構「啱嘴型」，小辮子卻又從來不是問題，甚至是可以定期勒索的工具，更方便「使用」。

例如港大校長張翔，無論公眾形象怎樣，以我理解，他在2019-2020年也協助過一些港大學生，親自寫信讓他們盡早被安全送到外國。連我也知道的事，政權自然也不可能不知道。重點是對中共而言，張翔和段崇智雖然都是美國公民，但張翔的背景是可控的，段崇智的是不可控的。只要有了這樣的定性，其他一切都已經不重要。至於這個定性是怎樣作出的、誰作出的，自然和每個人的一生「檔案」有關。

再看段校長的前任沈祖堯校長，處世比段崇智圓滑，民間聲望也比段崇智高，但其實一樣沒能逃避深藍陣營的攻擊。2014年之後，我曾經在新加坡工作，記得有一次和一位新加坡的港僑領袖閒談，他是《港人講地》一類「新聞」網站、和一堆深藍粉絲群的忠實讀者，一提起中大，觀感已經非常負面；再提起沈校長，就立刻浮現出一個偏袒學生搞事政棍的套版形象。沈祖堯知所進退，這是他比段崇智聰明多倍的地方；但在政權眼中，其實這個崗位的人叫甚麼名字，分別並不太大。

再談下去，希望介紹一位大家比較陌生、但學術上同樣響當當的名字：陸志韋教授。

陸志韋是1949年前的燕京大學校長，燕京大學是民國時代的一流大學，著重社會科學和人文精神，創辦人是來自美國長老會的司徒雷登教授。司徒雷登是典型對中國友好、又同情中國的西方漢學家，用今日的定位，也可以說是一位「左膠」，後來甚至因此在麥卡錫時代被美國右翼嚴厲質問，被激得中風渡過餘生。

無論如何，燕京大學在司徒雷登領導之下，成為中美最高思想交流的重鎮，孕育了無數一流人才，包括不少日後投向中共的左傾知識分子和地下黨員。但司徒雷登畢竟是美國人，國共內戰期間甚至被美國政府任命為末代駐華大使，無論保護過多少左派學生，在中共眼中，始終是「外國勢力」、「階級敵人」。毛澤東的《別了，司徒雷登》一文，曾長期成為中共教育部的範文。

司徒雷登擔任書生大使之後，接班當燕京大學校長的正是陸志韋教授。他本人比較 apolitical，專業是心理學，可算是中國現代心理學之父；同時又精通音韻學，今日中國大陸用的漢語拼音系統，就是他的主要研究成果。在1949年，他拒絕到台灣，親往迎接共軍入城，以為自己的「進步」背景，加上燕京大學也保護過不少左派學生、地下黨的歷史，會繼續得到中共禮遇。

殊不知很快大陸就出現一個運動接一個運動，燕京大學迅速被定性為「美國滲透中國的政治工具」，全體人員都被批鬥。陸志韋雖然像段崇智那樣，很快就跟大隊批鬥自己的大學、和自己結婚時的證婚人司徒雷登校長劃清界線，但還是被重點批判，到了文革年間，更被逼害致死。

對中共而言，燕京大學的歷史源流、校友網絡、社會地位、國際聲望，都是心腹大患。最後這間民國時代的國際級名校慘被肢解，一份為八，從此在中國大陸不留下一絲痕跡，這可算是基本國策：不容許這樣的歷史傳承存在，以免有任何基礎去聚眾、延續那個無形社會網絡。在這樣的大前提下，司徒雷登是左膠、陸志韋是愛國書生，都無關宏旨。

香港中文大學迎接的前景，the worst is yet to co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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