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關係深度評】 一百年前的「東升西降」：民主國家集體自我懷疑，不過歷史重演 (Patreon)

中國、俄羅斯、伊朗等國不斷宣傳「東升西降」，認為獨裁國家的舉國體制比民主制度更有「制度自信」，而在西方，其實也有一些人認同，期望強人出現可以改變形勢。這種現象，可謂歷史鐘擺的必然過程，問題是終極方向走向哪裏，卻不一定可以歷史重演。

日前閱讀了好些外媒的大事回顧，那些觀察、憂慮、用語，無不似曾相識：一百年前的世界輿論，幾乎就是現在的翻版。

當時的「東升」不是中國、蘇聯，而是採取極右路線治國、一度甚有成效的德國、意大利，某程度上可以加入日本。這裏說的「甚有成效」不是他們大外宣的自吹自擂，而是得到國際肯定的。例如邱吉爾曾經公開讚揚墨索里尼，說自己要是意大利人，就一定加入法西斯，連印度聖雄甘地也是墨索里尼粉絲；希特拉在德國的制度建設，令英王愛德華八世為之傾倒，在法國有大量高層支持者（後來維希法國的主力）；至於日本更是整個亞洲的仰望對象，作為中華民國最高領袖的蔣介石一直非常欣賞日本，當然他的另一學習對象正是納粹德國，到了日本侵華之後，依然有德國軍事顧問服役。

這些仰慕，就像今日自由世界不少有識之士，都在肯定中國和金磚國家的路徑。他們固然有些是已經被co-opted 的人，但也不是「個個收錢」，如果這樣簡單，反而好辦。問題是的確有發自內心的。

那「舊軸心國」當時的國內治理和經濟發展，究竟達到了甚麼成績？

以德國為例，納粹黨由一戰戰敗國的頹垣敗瓦，無論是物質上的、經濟上的（德國要付天價賠償）、心靈上的，迅速還原為一流強國，這種表面的改變大家都知道。當我們仔細看每一個 check list 的 item，會覺得更驚訝：在納粹黨治下，德國重工業迅速復甦成為歐洲中心，製造業非常蓬勃，全國出口連年上升，成為歐洲各國的生產線，連美國商人也大舉投資德國，認為那是未來最大商機所在。與此同時，納粹黨成功壓抑一度瘋狂的通脹，令物價恢復穩定，繼而大興土木（納粹版「一帶一路」），全國鐵路網大舉完善，經濟數據遠勝實行民主制度的鄰國，特別是內閣連番倒台、政策朝令夕改、「政黨惡鬥人民當災」的法國。納粹黨作為「國家社會主義黨」，對貧富懸殊也成功克服，對一般人的福利照顧妥當，工人階級的福利大幅提升，可以每月供款落實全國「一人一車」，工廠會安排全體工人做郵輪渡假 retreat，這些連今日德國都不可能做到。

其實法西斯黨在意大利的成就更驚人，至今墨索里尼政府依然是唯一可以令火車準時開動的意大利政府，意大利經濟的整體實力也依然是在墨索里尼時代最高，正因為意大利國力本來不及德法英，更令這些國家的領導人一度對墨索里尼佩服。

要是納粹德國、法西斯意大利沒有發動侵略，而是採用「和平演變」手段，逐漸令其他國家變天，出現同質性強的右翼政權，歷史會否改寫？

現在回看，只要不打仗，其他國家根本不理會納粹德國對猶太人的高度壓迫和歧視，就像今日世界各國根本選擇性無視中國對新疆維吾爾人的種族滅絕一樣，只會以「不干涉別國內政」為由，隻眼開隻眼閉。至於墨索里尼在國內的高壓，甚至比不上英國同期在印度製造的大饑荒殘暴，也遠遠不及西班牙法西斯佛朗哥將軍在內戰的瘋狂殺戮。佛朗哥卻因為在二戰成功維持中立，戰後反而成為西方國家的反共盟友，鐵腕管治到七十年代；要是希特拉領導德國到七十年代，又會是甚麼景象？會不會等不到幾年，法國就會因為人民對民主失去信心，發生政變，國內極右「合法」上台，以和平手段達到「東升西降」的藍圖？

當然，歷史沒有如果。但我們必須明白，二戰的勝利，很難簡單概括為民主 Vs 獨裁的勝利：盟軍重要成員蘇聯和納粹德國同樣獨裁（if not more 獨裁），才可以不顧死傷、全力作戰；另一重要成員大英帝國、流亡海外的自由法國，都是全靠殖民地的龐大經濟和人力資源支撐，而那些支撐，都不見得反映殖民地人民的大多數意願。這一切放在一百年後，無論是對自由世界陣營、還是「新軸心國」陣營，又有甚麼啟示？

▶️ 國際關係奇書《高堡奇人》：如果軸心國戰勝二戰，人類歷史真的會不同嗎？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BVtQATtBb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