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香港回憶 504】葉靈鳳夫人與江青 (Patreon)

這裏補充一段兒時回憶。

小時候讀到文革的事，對毛夫人江青的印象很深。那時候，江青已經是「四人幫」「反黨集團」「主犯」，左派中人人人都罵她，但這些人在文革期間，卻都一定叫過「向江青同志學習」一類口號。我問過外婆是否認識她，她好像說過「佢咁衰點會識」之類，但也說過葉靈鳳夫人以前和她很熟。

我沒有向葉老夫人請教過這個問題，後來才知道，原來她和江青真的有過頗多往來，充份反映戲如人生。

江青早年的小明星歲月在上海渡過，當時藝名「藍蘋」，最獲好評的是飾演挪威劇作家易卜生的名作《娜拉》；而某程度上，她的一生的確有娜拉的影子，彷彿這個劇就是為她度身訂造。但當時上海灘的明星很多，藍蘋怎樣也上不到一線，於是就和現在的二線明星一樣，不斷靠緋聞維持曝光率，也不斷靠依附文藝界名流生活。

當時葉靈鳳在上海主編文藝雜誌，認識很多左派名流，《義勇軍進行曲》作詞人田漢後來為他主婚，而田漢正是介紹藍蘋進入上海文藝界的關鍵人物。藍蘋不時在這些文藝雜誌的辦公室流連、拉關係，於是經常見到葉靈鳳夫婦。葉靈鳳在上海的婚禮是當時的文化界盛事，各方文化界名人雲集，相信小明星藍蘋也有出席。

到了文革期間，江青呼風喚雨，曾經和藍蘋爭過當女主角的、曾經批判過她演技的，乃至知道種種黑歷史的，統統不得好死。

葉靈鳳夫人很討厭江青：不是文革之後才討厭，而是在上海灘的藍蘋時代已經討厭。當時葉夫人是大家閨秀兼才女，藍蘋是家境貧困、掙扎求存、靠依附名流上位的二線演員，二人存在某種權力關係。藍蘋曾經找葉夫人借用她的兔毛披肩，去充斥場面，而又沒有歸還，這是後來被葉夫人常常掛在口邊恥笑的內容。她覺得江青沒有演戲天份，也沒有姿色、而且哨牙，為人又小器、貪小便宜，總之一無是處。幸好她來到香港，否則到了文革，定沒有好下場；但既然她在香港，卻就可以把江青罵了幾十年。

江青的故事，本來最適合搬上銀幕，但除了焦媛十年前做過以江青為題材的舞台劇，印象中就沒有多少作品演繹。假如她不是搭上毛澤東，說不定也會在1949年來到香港，當一個粵語片演員，就像某些香港左派演員如果早一點到延安，說不定卻會成為文革旗手。至於將江青說得一無是處，自然也有失偏頗：她並非沒有文化修養，書法水平比毛澤東更好，要編樣板戲去洗腦也的確需要一些藝術天份。後來走火入魔，在體制下人人難免，但通過妖魔化江青去為毛澤東開脫，邏輯上就非常荒謬。

不過看來習近平當年對江青的印象不錯，近年也有人要為江青平反去「曲線擦鞋」，這又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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