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香港回憶 493】羅孚間諜懸案：多少人的一生陰影 (Patreon)

說到葉中敏、曾德成這一對「《大公報》金童玉女」，一生的最大爭議自然不是他們的政治立場，這方面他們一以貫之，也沒有甚麼討論空間。但有一件事情，始終是不少人終生揮之不去的陰影，就是羅孚間諜懸案。

過往曾以不同人的主觀視角談過羅孚案，現在輪到「葉中敏視角」，以及他者眼中的「葉中敏視角」。

羅孚是葉靈鳳的至交好友之一（也可以說葉靈鳳是羅孚的統戰對象之一），葉中敏加入《大公報》系統的《新晚報》後，就是在《新晚報》總編輯羅孚提攜下逐步高升。他和曾德成這對「金童玉女」出道後頭十多年，都在羅孚身旁影形不離（曾德成也是先在《新晚報》、再調入《大公報》），兩代人的關係家在一起，自然非常密切。

但到了羅孚出事，其時是八十年代初，根據羅孚兒子羅海雷、媳婦周蜜蜜的回憶錄，當時這對「金童玉女」翻臉不認人，以文革作風劃清界線，讓羅家上下深感人情冷暖和失望。

就這段往事，我也請教過葉中敏；當然，我只是說「關於羅伯伯的事情，希望請教一下」。她深諳人情世故，自然一聽就知道我其實要問甚麼（和聰明人談話就有這種好處），於是對我說出她認知的版本：

她表示在羅孚身邊多年，觀察到這位老總在文革期間擁抱極左路線，但文革過後一切撥亂反正，一時間覺得難以和昔日狂熱的自己交代，開始出現信仰危機，然後逐漸出現人生危機。這時候，剛好有同行出現，結成密友，羅孚就有了出國過新生活的打算，也的確有和美國駐港人員往來。

針對關於她倆落井下石的傳聞，她說了兩件事：

一是當時報館由社長費彝民親自召開會議，簡單通報羅孚停職，並要求報館員工在工作內外都不要再談論，所以並沒有文革式的揭發和批鬥出現。

二是羅孚還押候審期間，曾德成曾上京探望，對這位上司說「如果是冤枉，只要說出口，他馬上盡一切能力替其伸冤」，而羅孚的回應是默然。

關於她從此和羅孚一家反目的說法，她強調自己在羅孚軟禁北京期間曾對其探望，和羅孚及他的北京文人朋友相談甚歡。當時羅孚住在大宅，還配有廚師，有行動自由，只是不能離開北京，和一般人眼中的受苦印象相距甚遠。

以上三言兩語，是濃縮了長篇大論來龍去脈、隱去了和結構不相干的是非，綜合概括而成。那究竟真相是甚麼？

這一宗案件，絕對是懸案中的懸案。如果是其他類似的左派被揭發當特務案，懲罰會嚴重百倍，不可能到了軟禁期間，反而備受禮遇照顧；但如果是清清白白，當時中共在文革後天天都在平反「冤假錯案」，又大可不用判他這種重罪罪成。中間的微妙轉折點，曾聽過不同版本，就留待後人推敲好了。

再次提及這個故事，因為葉中敏本身八面玲瓏，善於和不同背景的人溝通，雖然年輕時工作非常進取，但一切的爭議也只是和工作有關。羅孚卻不只是上司，還是世叔伯，背後又多了一個黨，這中間的分寸，就很難面面俱圓。當置身在荒謬其中，無論怎樣行動，都是一身泥濘，又是一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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