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香港回憶 482】葉靈鳳六千金・《大公報》主筆 (Patreon)

葉靈鳳的九位子女當中，最早闖出名堂的本來是大兒子葉大衛。他在名校畢業，考入政府，曾於港督府秘書處工作，卻因為家庭政治原因而被港英政治部踢出，輾轉再成為貿易發展局經理，以創辦一年一度的香港書展廣為人知，但在第一屆書展後英年早逝，時年不足六十。

此外，就以六女葉中敏最廣為人知。她除了是《大公報》主筆，也是香港左派圈子其中一位最八面玲瓏的女強人。她的故事非常立體，只有大時代的舊香港，才能孕育這類奇人。我佩服她自然不是因為她的立場，也不是因為她是我母親的好友，這些慢慢就會講述。

假如因為葉中敏在《大公報》工作的緣故，而以為葉靈鳳家族都是左派，那就是天大的誤會。恰恰相反，葉家下一代似乎只有她一人是「愛國左派」，其他要麼親英，要麼是後來的黃絲，九七年前不少都要移民，而且不少對中共都有戒心。雖然葉中敏對弟兄姊妹非常照顧，但這和家人的政治立場是兩碼子事，這也是舊香港獨一無二的特色。除了她的九妹葉中嫻是「深黃」，近年和我聯絡頗多，她的長兄長姊有下一代網上聯絡到我，也是以「同志」戲稱這位六姨。

除了個人意識形態傾向，葉中敏的中、小學階段，適逢香港左派最勢大、葉靈鳳對中共政權也相對憧憬的時代。所以她眼中的父親，和其他兄弟姊妹眼中的父親，已經很不一樣，令她比其他兄弟姊妹更嚮往「祖國河山」。她和其他家庭成員一樣，都不是入讀左派學校，不過也沒有像大哥有機會入讀名校男拔萃。她的中學是天主教南華中學，校舍在中環堅道，也就是葉家羅便臣道大宅附近。南華中學在香港不算名校，不過也有不少著名校友，例如小學就輟學的成龍。

葉中敏中學畢業之後，並非立刻加入《大公報》，而是進入了左派華僑開辦的百貨公司華豐國貨，當倉務管理，幫忙養家。而選擇左派機構，也是她的個人取態。坦白說，那時候左派青年的信仰反而沒有夾雜太多個人利益，無論怎樣看他/她們的信仰，卻是相對今日左派要真誠得多。

想不到就在這段期間，她剛出來工作，就碰上六七暴動，華豐國貨所在的北角僑冠大廈成為主要「戰場」，因為入面有大量國貨公司、中資銀行，還有各種左派高層和家屬，令北角至今都有「解放區」之稱。於是葉中敏投入了「戰鬥」，積極地在國貨那裏堆沙包備戰，狂熱相信毛澤東主義、收集毛章，並開始涉足「文宣戰」，這大概是她投入輿論陣地的緣起。後來駐港英軍出動直升機空降僑冠大廈，那一幕已經成為香港歷史經典圖片。受到這種「革命洗禮」，原來不過略為左傾的青年葉中敏，就變得非常、非常積極，也成為家中的異數。

六七暴動另一幕經典場面，是左派長城電影著名影星「二公主」石慧和丈夫傅雷加入「鬥委會」，被港英政府在家拘捕，然後將他們遞解出境。結果將他們送到羅湖橋之後，二人在橋頭展開靜坐運動，中共邊境也拒絕將二人接收，因為拒絕承認那是「邊境」。期間大批左派青年走到羅湖橋聲援二人，據說葉中敏也在其中。

雖然六七暴動流產失敗，不少左派青年開始覺醒，例如長城的陳思思就「投奔自由」，葉中敏卻反其道而行，堅定了人生路向。於是她主動向父親提出，要加入《大公報》，「報效國家」。那時候的葉中敏，比我認識的葉中敏似乎要左得多，畢竟人生閱歷會洗滌一個人，那是後話，隨後會再談。葉靈鳳對子女們的任何意識形態都是無可無不可，於是就介紹了葉中敏認識好友羅孚，從此羅孚招募了葉中敏先加入《新晚報》，也成了她的推薦人和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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