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緣家書大長篇：六度空間內的名字，難以入眠的新聞 51】郭文貴、班農，與網絡上的平行時空 (Patreon)

中國流亡富豪郭文貴被美國政府拘捕，涉及詐騙數以十億美元巨款。他一同催生「新中國聯邦」的盟友、特朗普前「國師」班農，早前也因為涉及類似疑似性質的騙案而被捕。關於已公開的案情細節，網上可以隨便查證不少，相信大家都會自行判斷，不贅。雖然規模有別，郭文貴案反映的網絡生態，卻不過剛剛開始。

在網絡時代，特別是以現在的科技，構建一個平行時空，內有自己的信仰、英雄、壞人、等級，而不斷自製「證據」、將意識形態無限推向極端，已經是一個常見現象。網絡演算法本身就先天favor binary思維，和共產黨鬥爭思維類似，對立會得到回報（點擊），長篇大論溝通會受到打壓。

這是一個可持續發展的經濟體。

而且這個經濟體，有其先天門檻：只要在現實世界具備某些崗位，多少都要顧及實際情況、fact check，不可能無所顧忌的將一切歸諸陰謀論，再推向極端。例如一個主流美國政客、商人就算反共，也不可能全天候、每一刻、每一個題目，都以最徹底的方式去「反」，因為太誇張的陰謀論，反而會令「反共主義」失去公信力，或起碼在「主流社會」失去公信力，成為 cult。

但只要自我定位為「非主流」，然後將整個主流社會標籤為「深層政府」，開宗明義只以「反深層政府的人」為target audience，雖然總人數不會多，卻會非常sticky，逐漸形成一個自我實踐的宗教。

在這種平行時空，口號上最大的敵人（例如共產黨）只是虛的，這類宗教真正要天天針對的，反而是其他「溫和反共」的主流社會，演繹後者為中共同路人、deep state，然後希望從中吸收部份激進信徒。由於主流社會、建制（例如美國政府）一定有官僚主義一面，一定有既得利益者，自然也一定有人對這些不滿。不過本來這些不滿屬於「內部矛盾」，現在則成了「敵我矛盾」。

這種宗教式操作，在世界各地的網絡社會都存在，當中自然也包括香港。

對信徒而言，宗教式操作是超越邏輯和證據的，不可能fallsify。郭文貴固然不可能證明自己的工作（whatever that is），對「滅共」有何實質幫助，但另一方面，反對他的人也很難用證據證明是絕對無幫助。

這就像早前討論過的邪教「性交轉運」：一般人一聽，都會覺得這是騙案，但假如要學術地研究，怎能科學地論證這是假的？教徒可以相信，假如不是發生了性交，運情會更差：誰能證明這人本來就要被殺、但現在「只要」破財，說這不是已經「轉運」？

只要臉皮厚，舉起一個高調的大旗，然後做的東西不用有效，依然可以輕易解釋「用盡方法力挽狂瀾」，所以值得支持。至於提供的「東西」有多不合理（例如「新中國聯邦」這雞棚），又有誰能根據上述「科學」方式論證是「無效」？郭文貴自然也可以根據同樣方式，質疑所有其他人的中國政策是「通共」，宣傳現在自己被捕也是被「中共代理人」打壓。對信徒來說，依然convincing。

結果，這些都是永不會被邏輯推翻的信仰，對信徒而言，沒有一件事是解不通的。而且代入信徒的角色，他們需要的只是心靈安慰，如果通過支持這些平行時空的「教主」，能夠得到自己的滿足感和參與感，願意付出自己的金錢、精神、時間甚或肉體，又有誰能阻止他們持續下去？

宗教慣例是信徒某一刻總會忽然覺醒，但一雞死、一雞鳴。這種運作的本質不會因為互聯網出現而改變，反而只會變本加厲。弔詭的是，如果要天天提防誰就是「明天的郭文貴」，這種鬥爭思維，又同樣會墮入同一個陰謀論式、中共鬥爭式二元對立結局。如何在這種潛規則當中自處，就像如何在共產黨的遊戲規則中保全自我，從來不易。

▶️ FOMO：演算法控制下的美國大選兩極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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