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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研究葉靈鳳的文化人,都會糾結於他的政治立場之謎,特別是他在二戰後對一切守口如瓶,又不在公開場合表露思想,反而更掀起同代人和研究者的好奇。

有些會鎖定他是中國共產黨的人,並不斷嘗試在文章、日記、生平中找尋蛛絲馬跡「揭秘」。在當下的政治正確風潮,中國大陸的主流研究也會強調其「愛國」一面,連魯迅昔日罵他是「漢奸文人」一句,也被新版《魯迅全集》刪除。但葉靈鳳後代不少,有藍有黃,另一些則強調他多次被中共折騰,因而被好友誤會自己「篤灰」,不可能對中共推心置腹,反而從未中斷和國民黨的聯繫。

由於是葉家的family friend,這些不同觀點和相關佐證,我都分別聽過不少。但有一點是眾口一詞的,我相信也最能解釋一切:葉靈鳳確是一個愛國者,或曰「大中華主義者」。他主觀上認為自己忠誠度並非單獨、排他性的效忠於一個特定陣營或政黨,而是根據自己每一刻都不一定相同的研判去做事,目的是「為國家好」。

而他心目中的「國家」,也不局限於任何一個特定政權,在他(和他一代的主流文人)眼中,中國大陸、台灣、香港、海外華人,統統都是他心目中的「國家」組成部份。

於是一方面,每次回中國大陸之後,葉靈鳳會帶來大量手信給子女,一時間好像處處充滿希望,因為這些訪問都是官方接待,自然看到偉光正的一面。但每當他得悉在大陸的昔日好友被批鬥,就會悶悶不樂而憂鬱,要抒發。他在香港重光後,曾經希望代表國民黨在香港辦報,最後傾家蕩產,卻辦不成,自然感到失望。然而看見中共的極端路線之後,他就會感激香港賦予的一切自由,也感激右派《星島日報》給予他比《大公報》更大的空間。

他回家就自我進入一個人的讀書狀態,以此消愁,女兒們認為他在「吃得開」、「左右逢源」的外觀之下,其實並不快樂。他希望中國強大,真心相信自己在國共之間的橋樑角色有利於大局,而客觀上又沒有多少人可以做到;就像他相信自己在日本佔領香港期間為日本人辦報,也可以協助保護一批香港要人一樣。至於這些信念多少是因、多少是果,從來都難說清。這教人想起不少我這一代的香港人,曾幾何時,都會真心相信促進不同立場、背景的人溝通,能夠讓香港出現「大和解」,走一條真正屬於全香港人的路。

只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在當時文壇,葉靈鳳也許是其中一個通曉最多外語的文人,甚至連拉丁語也懂。但骨子裏,他是徹頭徹尾的「大中華主義者」。他不容許子女改英文名,哪怕兒子在香港貴族英文名校就讀也一樣。後來據說有友好通過他從海外收回一批文物,這是他晚年最自豪的事,因為他認為那是超越政權的「為國家好」,所以得知文革破壞了大量文物,自然也是萬般心痛。雖然他在香港住了三十多年,直到病逝;雖然他的《香港方物誌》被視為香港本土文化開山鼻祖;雖然他也很欣賞香港給予他的自由......

但他一生人的primary identity,始終是一個「中國文人」。而且首先是中國人。

▶️ 陶傑:(三)A Man Must Choose:《大公報》被「二次奪舍」・「留下來的人」心理解讀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y8t4vUqhlq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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