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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家葉靈鳳名作《香港方物誌》的一大爭議,如日前談及,就是指他大量引用英國人香樂思(G. A. C. Herklots)的著作《野外香港歲時記》(Hong Kong Countryside),而沒有給予應有credits。這本書的中譯者彭玉文對照了兩本書的篇幅,發現不少葉靈鳳的段落可說是疑似自行翻譯的copy and paste、再改頭換面,但抄襲的痕跡依然明顯。

然而,這個問題究竟應該如何看待?我先想起近年一宗著名的類似爭議。

文壇前輩李怡由香港左派中人,經過複雜心路歷程,轉而支持民主派,再在晚年支持本土派。他有一篇文章,被在美國大學任教的左翼哲學教授王偉雄指涉嫌抄襲,並被舉出了原文每一個疑似被copy and paste的段落對照。然後李怡親自回應,對此坦然承認,並說「天下文章一大抄」,然後有這樣一段:「年輕時寫過一系列小書,都是看了一些大部頭難消化的著作,取其意予以通俗解釋,不用說都是抄襲,沒有多少自己意見」。當時曾激起一些茶杯裏的風波,由於李怡晚年的立場,對他窮追不捨的大多是左翼(或「左膠」),聲援他覺得專欄文章無需逐字加學術註腳的則大多是本土派青年,令討論本身更難聚焦。

現在回看,在前互聯網時代,當時文壇對甚麼是「抄襲」,大概有不同的常態理解。再舉一個熟悉的例子:還珠樓主的《蜀山劍俠傳》,原著始終未寫完,已經超過千萬字,而昔日要找齊一套,並不容易。於是,不少他筆下的人物、法寶,都不斷出現在其他武俠小說,例如梁羽生也有「鳩盤婆」,古龍也有「水母」,倪匡的《六指琴魔》「致敬」得最多,「烈火祖師」、「冥聖」等角色造型,幾乎一模一樣。

畢竟在昔日香港文藝復興的全盛時期,專欄的一大社會功能,就是普及知識:將自己獲得的各種知識,無論是古代典籍、西方新猷、琴棋書畫、奇技淫巧,各自融會貫通,再以自己的文體寫出來。當時沒有Veriguide一類工具,也沒有互聯網,由於專欄很少引用footnote,要定義多少算是抄襲,就很不容易。當然,如果一整段文字幾乎完封不動照抄,只更改個別字眼,今天看來,也許過不了Veriguide。但在那個時代,卻又似乎不代表有關作家立心不良。

就以葉靈鳳為例,他多次在自己的專欄推崇香樂思的著作,假如他是有動機地隱瞞出處,大可完全不提這位作者的書。又如倪匡多次推介《蜀山劍俠傳》,甚至親自改寫、續寫了一套十本《紫青雙劍錄》,他使用還珠樓主的角色,明顯更多是致敬。這些作家的專欄在原作基礎上發揚光大,加入其他內容,這就是他們本人的功力。在那個時代,就算有原著放在旁,似乎也很少人用「抄襲」這角度,看待這類作品。

就像互聯網剛出現時,在社交媒體分享的照片有其他人,幾乎沒有人會模糊處理,現在才慢慢形成「禮儀」。至於甚麼算是「偷文」、「偷圖」,有credits又是否算「偷」,這些規範都是逐步在生活中形成的,更多是約定俗成,到了最後一步,才出現成文法。

今天的學術規範,自然較幾十年前嚴謹得多,有了電腦核算,一切還可以量化。用這個基礎回看前人的文字,就算是一些大師,也肯定會找出不少砂石。個人覺得應該肯定每一個人的創造性貢獻,傾向認為那個時代的作風有其時代見證。至於是否應該用今日的標準定義為「抄襲」,就留待每人自行判斷了。

▶️ 周蜜蜜:《亂世孤魂》:愛國家庭接二連三淪為政治犯,帶來甚麼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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