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香港回憶 457】葉靈鳳與魯迅的世紀筆戰 (Patreon)

《大公報》主筆葉中敏auntie的父親葉靈鳳是民國文壇重量級人物，也是香港歷史研究的開山祖師之一。不少人因為葉中敏的關係，以為葉靈鳳也是一個典型的親共左翼文人，其實他在香港的主要工作單位《星島日報》，卻是當時最親台的右派大台。對葉靈鳳這類多層次的歷史角色的任何定性，都一定會以偏概全。葉中敏私下的形容反而最貼地：「父親是一個生在亂世，以一支筆搵食養活一大批子女的文人，就咁簡單。」

我雖然每年都跟隨母親拜葉靈鳳的墓，但從未見過他。他逝世時我還未出生，但卻因為家庭淵源，在家中聽過很多他的故事。

第一次家人介紹「誰是葉中敏的父親」，就是說葉靈鳳和魯迅的世紀筆戰。

以現有資料回看，這場「筆戰」幾乎什麼具體內容也沒有爭論過，與政治、意識形態也完全無關，純粹是一個已經成名、成為中國文壇左翼領袖的魯迅，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看後起之秀葉靈鳳不順眼，順手「修理」，稱之為「流氓藝術家」。魯迅的文風從來非常cynical，用來打筆戰，自然非常juicy。葉靈鳳當時充滿稜角，得到魯迅青睞，自然求之不得，正好以反擊魯迅來奠定在文壇地位。

無論當時背景如何，如果只看文字，這就是最laymen的理解。

當然，這場筆戰的背後，舉說也和今日文壇一樣，有山頭之爭。葉靈鳳出道於民國文人組織「創造社」，成員大多左傾、反對自由主義，但同時追求各種藝術解放，代表人物是郭沫若、郁達夫等（葉靈鳳的畫和文字同樣精通）。當時另一個左翼大山頭是「文學研究會」，領軍人物是魯迅的弟弟周作人、後來成為中共政權第一任文化部長的茅盾等人，互相在爭專欄、爭經費、爭地盤。魯迅不是「文學研究會」的正式成員，但被視為這個體系中人。

總之，這些民國文壇是非，和香港全盛時期的文壇筆戰看來大同小異，雖然精采，但不過是茶杯裡的風波，而且也有整個文壇互相炒作來生存的宏觀需求在內。

關於這段經歷，香港小思老師嘔心瀝血整理編輯出版的三大卷《葉靈鳳日記》，有第一手介紹和加註。有趣的是，「與魯迅筆戰」這份「CV」，後來卻成了葉靈鳳來到香港後頗為受用的履歷。然而在魯迅成為中共文壇神明、而中共又成為大陸新主人之後，葉靈鳳每篇悼念魯迅的文章，都把對方寫得偉光正，反而失去了年少輕狂的丰采了。

▶️ 陶傑：左翼南來文人・說好香港故事（二）外交部之夢：為何舊《大公報》昔日能吸納「十大才子」？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Nwdxf5DvY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