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香港回憶 311】何謂本我：外婆的遠遊 (Patreon)

外婆的性格很獨立，很外向，很有舊時代獨立女性的風範。大概是在1949年前，就有過國內漂泊遠遊、離鄉別井的經歷，她不但很習慣遠遊，也很喜歡獨自遊覽。目的地既包括到中國大陸，也有到國外。

我小學畢業前後，有一次家人到日本九州、鹿兒島旅遊，除了父母和我，就是外婆。當時忘了為什麼外公沒有去，總之外婆是相當喜歡這樣的異國行程，不會因為在左派機構工作就不喜歡日本，反而相當欣賞日本的精緻文化。記得她特別喜歡自己探索地方，就算不懂日語，也會嘗試在溫泉和日本婆婆溝通。

她在兩岸人民能直接交流後，到過台灣探親，那次好像住了好一段時間。她闊別數十年的親人輪流在不同家中接待她，好像還環島遊了一圈，令她非常開心。為了這次台灣行，某程度上，她其實準備了半個世紀，於是才成功得以入境。那時候雖說剛開放旅遊，但每人都要審批才能獲發簽證，細節就不談了，總之艱鉅可想而知。

外婆也到過美國三藩市探親，她一把年紀卻是自己一個去。雖然她會一點英語，當地也有人接待，但到一個言語、文化完全不同的大國獨自行動，這樣的年紀，實在需要非常勇氣。而她最不喜歡被看作負累，老是希望自己能照顧一切，例如在美國點餐會堅持自己點，以免被看作不會英文。

我一直覺得，外婆很希望過另一種生活。只是因為時代背景、歷史的玩笑，還有種種人力不能改變的事實，才在香港左派機構渡過了大半生，儘管她的性格、成長背景，其實和那個政權、那種文化格格不入。每次遠遊，除了到中國大陸，外公都沒有去，這是性格原因、還是政治原因，我也不好分辨。我只知道唯有到了海外，彷彿外婆才能做回自己，大概因為沒有了香港的包袱，沒有人認識她，或只認識從前那個她、她喜歡別人看見的那個她。而我相信，那才是她的本我，可惜，卻只能在漫長的人生曇花一現。

▶️延伸視頻：民國一代才子「中間派」羅隆基的下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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