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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那麼多張季鸞時代的《大公報》輝煌故事,和《大公報》被「奪舍」後,包括張家後人在內那些「留下來的人」的慘劇,只是作為家庭回憶的一個側面參考。這也是理解我外公作為張季鸞外甥、而幸運地1949年後來了香港《大公報》工作的一個方向。

雖然外公在《大公報》是高層,但他從來沒有和我說過任何《大公報》的事。當然,他木訥寡言,但外婆非常健談,也很少和我說任何涉及政治和《大公報》的一切。我父母在家中訂的是《明報》和《南華早報》,《大公報》從來不會在我家出現。我外公的具體頭銜,我居然是在他去世後看到《大公報》的訃聞在知道。

近來聽母親說,不少《大公報》舊人到了改革開放後的七、八十年代,假如未被鬥死,才陸續有機會來到香港,和外公聚舊。他們說到那段被長期鬥爭、折磨的歲月,無不聲淚俱下,對共產黨鬥爭手段之殘酷,不可能在事後釋懷,正如集中營的猶太倖存者不可能忘記、原諒,因為那是剝奪一個人尊嚴的終生烙印。一個人再愛國,也不可能認同那種鬥爭手法是合理的,何況那些被鬥的人,都是昔日一起工作的朋友、同事、戰友?

假如這些悲劇,出現在同一家庭之內,自然有更難癒合的傷痕。

在我外公一代,我的姨丈(外婆的妹夫)也是在1949年前的舊《大公報》工作,但他沒有來到香港,而是1949年後留在重慶。結果,在反右、文革期間,他被批鬥得遍體鱗傷,而當時我的外公、外婆都在香港,不可能對親人、也是前同事在大陸的慘況毫無所知。以我知道,外婆一直有定期匯款到大陸接濟家人,這在不少當時的香港家庭,可謂生活常態。

但姨婆一直覺得,外公、外婆成功走到香港,在「和平區」的《大公報》算是如常工作,卻遺下他們在重慶吃苦,感到很不快,也許認為是「張家嫡系」身份讓他近水樓台,也許相信他們有能力把親人一併帶走而沒有帶。但其實當時情況緊急,又有多少人自身難保而不自知?

姨婆八十年代來到香港,是其中一位把我帶大的長輩,她兩姐妹的恩怨,也隨著她終於到了香港、一起帶下兩代(也就是我),而看似得到彌合。但真正的傷口,我們身為後輩,恐怕是永遠看不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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