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香港回憶257】張季鸞另一外甥接班人高集夫婦：榮辱與周恩來與共 (Patreon)

張季鸞第一任妻子高雲軒，屬於陝西名門望族之後，和張家按家庭之約通婚，1931年病逝。高雲軒的弟弟有一個兒子高集，他是我外公之外，張季鸞主政時加入《大公報》的另一個外甥。他的人生經歷，跟張季鸞自己的兒子又略有不同。

高集幼年時曾在張季鸞家居住，自小思想左傾，抗戰期間姑父引薦加入《大公報》，以記者徐盈為師友，而徐盈是中共地下黨員。因此在民國年間，高集也被視為中共同路人，妻子高汾同樣也是《大公報》員工。1946年，高集因為在南京參與左翼舉辦的反戰示威，而示威演變成騷亂，被指是幕後黑手，正式進了國民黨黑名單，因此他和張季鸞其他後人不同，早就沒有了後路。

1949年後，高集被調派到《人民日報》，專攻國際訪問，頗受周恩來欣賞。雖然在「反右」運動期間曾批評胡喬木，卻奇蹟般沒有被劃為右派，繼續在《人民日報》國際版工作，但妻子高汾就未能倖免於難。其實高汾據說本來也不在名單上，但因為呈交了自己參加批鬥會的筆記本，過分坦白，加上每個部委都要「交數」，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成為「右派」，被發配到黑龍江牧場勞改。不過因為高集經常要出國，加上越來越受周恩來重用，甚至成為其文膽之一，著名的《九評蘇共》其中一篇即出於其手，妻子也被格外開恩，勞改了不夠兩年，就被送回北京照顧孩子。

不過過了反右，過不了文革。1966年，高集夫婦都被批鬥，定性為「走資派」、「反動文人」、「特務」，一如其他慣例，抄家監禁批鬥會不在話下，前後被鬥了6年，這次的經歷就要慘得多。然而高集的案例畢竟和其他舊《大公報》文人不同，他每次被鬥，多少都是作為周恩來派系馬前卒、condom來鬥，真正的目標似乎都是周恩來。而當周恩來回過氣來，也都願意盡力「保」他。由於高集老早投共，比其他1949年後才半推半就迎接「新時代」的舊《大公報》人、或張季鸞一家的檔案要「乾淨」，這也反映了中共用人的潛規則。

周恩來自然也不是逢人都保、能保的老好人。相較其他人，高集還是幸運的。林彪事件後的1972年，他終於在周恩來關照下復出，繼續可以當回《人民日報》編輯，可見他和周恩來的默契頗強，有點像香港《大公報》在1949年後成為周恩來嫡系。改革開放後，高集全面回到社會主流地位，最大政績是催生了《人民日報》海外版，也就是後來的大外宣平台。到了2003年，高集高齡病逝，享年83歲，還得以進入中共革命聖地八寶山，這是張季鸞沒有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