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緣家書】了因，你累嗎？ (Patreon)

不久前，和一位前輩通話。他的聲調有點意興闌珊，不希望和不相識的新朋友打交道，認識了很多年的聚舊可以，但其他人就免了，公眾場合更是不必。

假如是幾年前，我會不明白。但此間，我很了解。坦白說，我也是這樣的心態。心底裏，覺得很疲累。

小時候讀《封神榜》，對「因果」的設定，覺得太牽強。例如仙人甲500年前欠了仙人乙一杯茶，仙人乙總要千方百計「還了因果」，否則雙方都有拖欠，不能升呢。因此，不時有仙人故意設局，讓人欠自己的因果，然後千方百計防止對方歸還，以備需要時討價還價。

又記得電影《大隻佬》，前世的因，會還成今世的果。「唯有業隨身」。

我父親很討厭社交應酬，除了性格使然，也經常和我說：每次都要還人情，很煩。從前不明白，但長大了，自然明白。所以仙人常要「閉關靜修」：不見人，自然就不沾染因果了。

但在現實世界，不沾染因果是不可能的。每見一個人，或「被見」一個人，已經結下因果。

這方面最經典的例子，是佛學色彩最濃的金庸小說《天龍八部》。男主角喬峰一生人的悲劇，就是源自一宗無聊透頂的「因果」：他在丐幫聚會，沒有正眼看自以為美豔無雙的馬夫人，馬夫人懷恨在心，但喬峰卻連無端端滋生了一段「因果」，都不知道。

在網絡時代，結下因果的門檻更低，彷彿任何人都可以化三千，以幾何級數，結下無窮無盡的因果。要還清，根本不可能。要閉關，相對容易得多。

本身的性格，本來就不愛見人。越來越愛一個人食飯，即使是必須的應酬，也希望儘量延長不沾因果的時段，例如遲到，或在廁所。遇上對方甩底，條件反射需要表示生氣，但其實心底裏，在暗喜。

在這個時代，見一個人，找一個人，既要猜度他們的原因，又要猜度他們怎樣猜度我的動機，何必呢。還不用說有很多圈子，本身就是因果的泉源。

很想休息一段時間。不見人，不更新社交媒體。但家累太多，本身就是因果。

我很累。你也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