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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藝人黃耀明被拘捕起訴,行政會議成員湯家驊資深大律師認為合理,原因是他在競選晚會唱歌形同開演唱會賄選。這令我忽然記起,16年前的2005年,我還未博士畢業之時,曾經邀請黃耀明、湯家驊、梁家傑做了一集節目,從明哥名曲《今天應該很高興》,探討香港人的移民潮,然後他們節目中還合唱了這首歌,從中整理的文章則刊登在報章。一切恍如隔世,居然還能找到這篇文章,現在重看,無論是看見這些名字、還是當時很認真去探討的這個題目,應該是怎樣的心情?】

上世紀末,一隊叫「達明一派」的組合驟然興起,有別於當時和今天的流行曲格式,瀰漫着英式 new romantics的獨特氣質,亦與 DepecheMode一樣呈現八十年代萎靡的繁華。

明哥眼中的「達明一派」代表作,不是《石頭記》,不是《十個救火的少年》,而是潘源良填詞、在節日中帶幽怨的《今天應該很高興》。其時為1988年,也就是我們在小學和幼稚園的時代。重溫達明盛世,是我們這一 代的通識教育。

應該?不應該?

明哥說這原來只是一首容易上口的旋律,完曲後才發現聖誕漸近,似是溫馨得天人合一,「 永達共大傑唱詩 /歌聲多醉甜/秀麗伴在樂敏肩/溫馨的臉」,不過各方好友卻天各一方,「偉業獨自在美 洲/很多新打算/瑪莉現活 在澳洲/天天溫暖」。結果香港出現了一段「應該」很高興的集體回憶:這個「應該」最是神來之筆,與李後主亡國 後的詞「雕欄玉砌應猶在」的「應」,應該是異曲同工。

「獨自望舊照片/追憶起往年/默默地 又再寫/彷彿相見」反映的人口流動現象,並不只在八十年代出現。劉兆佳的成名作就是把香港描繪為「移民社會」,只是不知由何時開始,我們為移民定下一條時空的界線:凡是五十年代後到埗的人,都「應該」是新移民,而且蘊含心照不宣的優越感。例如大躍進後出現三年「自然」災害,中國大陸開關放人,那時的香港市民包括粵語片天王鄧寄塵、新馬師曾等,亦曾出手幫助同胞來港。

1974到1980年,港府更曾實施「抵壘政策」,偷渡者只要像欖球運動員般成功到達市區「達陣」,便可以融合到一個忽然舉辦「香港節」和塑造「阿燦」與「表姐」的大環境。這段歷史的宏觀進程,不過是建構香港人身分和價值的一幅浮世繪;政府的人口政策 (或是有良知的政府的人口政策 ),往往反映它如何分辨對「社會」 有用的人和剩餘價值。

從驊哥傑哥念念不忘的居港權事件、引入內地專才這對雙生兒,我們也可以看出進口人口的「應有」分層,忽然發現一些人「應該」能夠拯救香港,一些人又「應該」會「使香港陸沉」。正如董先生教導我們:「如果呢,你 唔想呢,你份工被人搶,唔想呢,醫院無牀瞓,唔想呢,細路無書讀,咁呢,政府既果斷行為就能夠避免呢啲嘢發生,保住香港呢個,優勢。」

這樣xenophobic的騎呢宣傳深諳性惡說哲學,卻又曲解據說與董先生同屬儒家的荀子精神,反而與希特勒的王牌公關戈培爾暗合:也許因為香港人也需要德式的 Leben- sraum (生存空間 )。

高潮?冷感?

可惜偉業和瑪莉在美洲澳洲婆羅洲開拓的Lebensraum,即使符合人家的社會分層,也難以自家地水乳交融。

1963年,移民學學者Jackson Coelho等,採用一條U 型曲線來解釋移民適應新環境的過程,曲線像老夫老妻的性生活史共分三個階段:「高昂期」 ( Elation andop-timism) 、「沮喪期」 (Depression, confu-sion and frustration) 和昇華至神交階段的「滿足期」 (Confidence andsatisfac-tion) 。

問題是「中英談判」、「中英聯合聲明」和「六四」,根本難以令那一代的港人「勃起」,偉業和瑪莉的本質是猶太式兼唐人街式的diaspora,而不是愛爾蘭式的 pioneer。新移民無論是進口還是出口,根據學者 WalterLonner的理論,都由下列五大因素決定能否落地生根:個人特質、生理因素、人際因素、政治氣氛,和所謂控制因素 ( Control factor,即在新社會有多大程度可以掌握和改變 )。

最終「真的」很高興的港人,多是憑一己個人特質進行文化共融,而不是憑一個移民社區賦予集體共融。 Diaspora歸去來兮,卻目睹中國大陸新移民以 pioneer的開拓精神成為近鄰,還有一個有特區特色的政府,一方面忙着製造人為共融的高潮,一方面對上述五大因素的上限愈趨執著,製造人為的冷感。

應該高興的應該是瑪莉還是馬力?偉業還是陳偉業?

高興?溫暖?

明哥創作《今天應該很高興》的預設對象是離開香港的人,此外還有一首我視為黑夜篇姊妹作、陳少琪填詞 的《今夜星光燦爛》,原來受眾都是小圈子。想不到這卻成為香港僅有的與國際接軌的資本,不少中國大陸留學生到了耶魯劍橋都獨愛這達明系列,「燈光裏飛馳失意的孩子」,居然逐漸成為一個普世價值,只是不知道來到後特區香港的同胞,還有沒有聽達明的雅致。

有人說,港加兩地的差距日漸縮小,這沒有令港人自豪;有人說,中港兩地的經濟發展差距縮小,港人的優越感卻為此日夕消磨,最後只能躲在自己的小世界自慰。這種自卑與自大的複雜心理,從來只「應該」屬於病態的民族 ,何况現在香港連民族也不是?

縱然香港只是「羅湖國際都會」,潘源良今天更醉心阿祖安奴和國米,「恐怕這個璀璨都市光輝到此」。幸而 「人山人海」的音樂依稀還隱藏舊日的達明影子,我們就是這樣長大的,即使節目最後的合唱,換成是別有後現代風味的「傑驊明一派」,我們依然相信「 今天應該很高興/ 今天應該很溫暖/只要願幻想彼此仍在面前」。

其實,《今夜星光燦爛》也不是傷春悲秋,靈感更來自Paul Simon的《 God Bless the Absentees》。意指即使有人沒有出現,他們仍會受到祝福。

祝大家早日團聚,寂寞的人有福了。

2005年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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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ments

Annie

『恐怕』這個璀璨都市光輝到此 (是過去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