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緣家書】《水滸傳》與《古惑仔》：甚麼是「美化犯罪」？ (Patreon)

「新香港」警政體系嚴正警告，任何「美化」、「英雄化」犯罪的言論、行為，都可能「違法」，警方「有法必依」，一定「嚴正執法」。在一個法治社會，這樣說未嘗不可，因為三權互信制衡，定義公眾有份釐定，如果社會認同，自然可以執行。但換了在「新香港」，就算我們不談具體執法問題，單是在文學領域，就會看到大量黑色幽默。

在上崗上線的政權眼中，假如有一部電影「美化罪犯」，而主題是關於香港，自然很容易對號入座，說它在「煽動違法行為」。但根據同樣邏輯，假如背景是中國大陸呢？自然不例外。假如是北韓呢？白羅斯呢？古代呢？假如任何文學創作，乃至歷史敘述，都只能堅守官方定義政治正確的「壞人不得好死」套版論述，這個世界就不會有藝術，也不會有思考。

以中國「四大名著」為例，《水滸傳》就是徹頭徹尾「英雄化」、「美化」犯罪的小說，明明是打家劫舍，卻說是「劫富濟貧」，明明在顛覆政權、攻城掠地，卻說是「替天行道」。而且那些梁山泊「英雄」不乏做過「恐怖主義行為」的人，例如「母夜叉」孫二娘經營人肉叉燒飽黑店，「黑旋風」李逵會把人一斧頭劈做兩半，「矮腳虎」王英最愛強搶民女，自然不應該成為「正面人物」。但《水滸傳》卻是「新中國」國父毛主席最欣賞的小說之一，因為中共起義就很有梁山的山寨色彩，至於他晚年文革期間搞了一場「批水滸」運動，不是批評《水滸傳》「美化罪犯」，而是批評「唔夠激」，宋江架空領導晁蓋，然後念念不忘朝廷招安，搞「投降主義」。根據「新香港」法律，是否應該將《水滸傳》列為禁書？假如有人重拍水滸傳，忠於原著，卻令觀眾有了「美化犯罪」的聯想，如何「嚴正執法」？

這種趨勢去到極端，會非常誇張的限制創作自由。這已經不是說創作要怎樣迴避敏感話題、怎樣政治正確，而是必須彰顯「壞人有惡報」這大原則，就基本上和京劇的臉譜二分法一樣，再沒有探討人性的藝術性可言。大家有沒有看過馬來西亞版本的《古惑仔》？那就是根據上述原則，每一集都要補拍一個開頭、一個結尾，交代鄭伊健飾演的陳浩南是警方臥底，所以不是「壞人」，他在幫會只是執行警方任務，所以到最後都要符合「偉光正」指導思想。根據同類原則，今日在中國拍電影，已經不能拍改變歷史結局的穿越，也不能拍歌頌犯罪的劇情，甚麼俠盜、神偷，彷彿從不存在。

這波文革，無可避免將會滲入更多的意識形態領域，雖然物極必反，但要什麼時候才見到極地，恐怕還遠遠未見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