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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國際關係學界最富爭議的文章之一,必然包括美國漢學家沈大偉(David Shambaugh)在《華爾街日報》發表的「中國崩潰論」。爭議在於沈大偉本人是具政策影響力的學者,曾被中國智庫評為「全美最有影響力中國問題專家第二位」,而從前又以立場相對溫和見稱,令這篇評論完全被政治解讀,自然不斷有重量級中國學者點名批評。在不同國際關係討論群組,這篇文章的熱議依然持續至今。讓我們回歸學術,重溫沈大偉的立論,卻也頗有思考價值。

沈大偉的文章主要提出五個論點,其實承接了他近年「改變立場」的新作,包括2013年的《中國走向全球:不完全大國》,以及發表在《National Interest》的《國家力量的幻覺》,只是因為標題不夠轟動,才沒有引起學界以外的注視而已,相關討論可參考《金融時報》王軍的評論。

綜括而言,「沈五點」包括:

一,大部分中國菁英已把家人和資產送到海外,反映他們對中國前境沒信心;
二、習近平上台後加強對國內媒體、文化界和少數民族的控制,禁止師生在大專院校談及民主、公民社會等西方政治思想,反映中共對自身管治能力心虛;
三、中共對國內的教條式口號和宣傳策略已失去影響力;
四、習近平的反貪腐純屬政治鬥爭的包裝,而習近平在黨內已沒有可靠朋友;
五、中國經濟有不少潛在問題,難以通過技術轉型找到新方向。

看了這五點,就明白沈大偉的論點並不新鮮,大部份是存在已久的問題,早有不少學者提出,自然也有不少反駁。那個「全美最有影響力中國問題專家排行榜」只有一人排名比沈大偉前,就是約翰霍普斯大學的藍普頓(David Lampton),我也曾和他碰面,話題自然離不開沈大偉的文章。藍普頓笑說,文章問題在於把一直存在的老問題,包裝成新發現,所以文章基本上沒有新意。他認為真正不幸的是,沈文的語氣似乎很希望中國要崩潰似的,假如他按中國國情寫作,完全可以堅持所有論點,只要結論說「一旦中國崩潰會帶來巨大不幸」,就能夠變成用心良苦的「諍言」。

回到學術世界,沈大偉的五點自然都有事實成份,但也不是事實的全部。我們可逐一參考不同專家的回應,簡述其問題所在:

一、將家人、資產移送海外的中國政商菁英,通常只是取得外國公民身份,其生意仍留在國內。習近平上任後,中共積極把「裸官」帶回,又凍結他們的國內資產,反映高官要徹底移民不是易事。澳門大學教授陳定定反指近來不斷有到外國讀書的學生回到國內工作,反映中國已渡過人才斷層期。

二、雖然中國近年有公民社會興起,但大多集中在社會議題,如扶貧、環保等,而鮮有對政治、管治的正面挑戰,所以習近平對言論自由等的政策,其實沒有令原有的認受性問題變得嚴重。恰恰相反,收緊精英階層的言論空間、卻訴諸普通民眾的「大民主」,正是俄羅斯普京模式的落實,反而令中共的執政「認受性」在up and coming這一群當中有一定加強。

三、沈文最被學界嘲弄的一點,是他透露自己曾參加一個附屬中共的智庫組織的會議,與會學者目無表情,「反映出他們欠缺對黨的熱誠」。但眾所週知的是冷戰結束後,共產主義已崩潰,只餘下形式和口號,只要中國精英真心相信黨代表自己的利益,無論開會時甚麼表情,都會結成利益共同體,否則口裡再慷慨激昂,也無補於是。中共近年最成功的,就是讓國內精英大多有持分者的感覺,因而特別擔心任何形式的不穩定。

四、習近平打貪活動雖然針對不少其他派系官員,但也有效清除了前朝人馬,國內民眾無可選擇下,亦似乎十分受落。

五、中國經濟會否「硬着陸」,是近年常有的預測和評論,但亦有相反觀點認為中共能以不同形式或手段撐過去。目前中國經濟增長仍每年以約7%上升,「一帶一路」、亞投行、金磚銀行等舉動也有助中國於海外投資,分散風險,起碼看不到危機比其他經濟體要大。

說到底,何以沈大偉要「微調」立場?

學界私下一直流傳,其實源自他近年一次到中國調研的不快經歷,自此老人家產生了很強的情緒云云,這是他本人對不少同行親自談過的,究竟有多大成份因為如此,自然只有他自己知道。說到底,整場風波其實很簡單:他並沒有提出任何時間表和路線圖,從前以樂觀語氣講述中國改革開放,現在以悲觀口吻探討中國未來,其實說的都是同樣的結構性問題,那些結構來來去去都是那些問題,至於最後指向何方,其實誰也沒有辦法預知。

所以,他的前後兩個階段,其實是一體兩面,並沒有改變他本身的研究內容,而「中國崩潰論」也是編輯的標題,最後自然成功吸引眼球,卻有點本末倒置。我也曾問過他本人,他強調意思不是說中國「collapse」,而是長期的「decline」到終結。更有意思的是,不少中國學者在討論區幸災樂禍,說「看你以後怎麼來中國」的頗不乏人,反映漢學界的明爭暗鬥本身,同樣也是高度政治化的行為,否則很難想像一篇文章會激起如此多漣漪。

信報財經新聞

Comments

Chocobean

『中共近年最成功的,就是讓國內精英大多有持分者的感覺,因而特別擔心任何形式的不穩定。』 深藍廢老都一樣,同美國本身討厭某總統但一定非選佢不可嘅美國人一樣,最擁護嘅唔係黨,亦唔係咩領袖。最擁護嘅係自己嘅個人繁榮搵定。即係可以講,就算你本來幾憎一間公司,只要你覺得除咗依家呢份工唔會有可能搵到另外一份工,你就係公司嘅stakeholder,會關心佢嘅健康,會覺得其實都唔錯呀,邊份工好做呀,咁。 有啲老母成日睇住老公毒打仔女都會維護佢,唔會舉報,唔會出庭作證,都係同一個道理:佢坐咗監我食粟米呀? 倒台之後,自然有唔少人會清醒。公司一日未執笠,老公一日未死,呢啲人都只會怪責害公司俾政府查,害老公坐監嘅人。佢哋好清醒,自己無得揀第二條救生艇,所以你勸唔到佢離開Titanic。 Ironically, two party states 至少可以喺你唔鍾意嘅黨派執政時呻吓做得幾差,但一黨執政裡面,得嗰一個黨,佢崩潰咗你就食粟米啦,變咗人人愛國,人人明明見到國家缺點都好似講緊自己缺點咁唔準提,人人向best case scenario諗。但同樣,咁樣痴線嘅精神分裂人,係唔會真正對公司有實質貢獻,唔會真係識得叫老公去正面抒發情緒,唔識點樣可以改變被動victimhood嘅身份。用黃子華『係咁架啦,好出奇呀,我想㗎?』形式經營,唔會有真心覺得可以脫貧,可以反貪污,可以經濟轉型,內在對於自己能否正面影響國家未來係反而悲觀嘅一群。有野心嘅人不絕,但有遠見與希望嘅正常人係生活唔到喺呢個變態嘅社會,更莫講成為領導人。 所以long decline或sudden collapse,國家之後一樣係死路一條。

James Green

大陸就係想俾全世界睇,佢唔需要一個「健康」的制度,都可以維持到民生,經濟,國力。而直到衣家呢一刻,佢都仲係成功的。國家夠大當然有影響,如果係小國一早死左。

悉尼 袋鼠

以前上經濟歷史科,當時嗰位教授提到,蘇聯的確已經解咗體,但係佢點都有七十年經濟歷史,所以就算事實證明咗佢個制度唔掂,點都要解釋吓,佢點解可以玩足七十年咁耐。佢跟住無再講蘇聯,或者佢只係叫我哋班學生去揾需要研究嘅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