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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近年大小社會運動,總有參加者借歌曲表達訴求,雖然被反對者揶揄為「唱K抗爭」,但無可否認,已製造了一種文化,Beyond的《海闊天空》成了一代人的香港「城歌」。講及國際社會的音樂政治,英倫搖滾樂隊Pink Floyd在1979年推出的《Another Brick in the Wall》,可看作國際版的《海闊天空》,曾被多場不同抗爭運動借用,也不乏「二次創作」,堪稱全球化現象。

歌曲來自《The Wall》專輯,由Pink Floyd的主音兼低音結他手Roger Waters主力創作,雙唱片收錄的歌曲貫穿着一個虛構的傳記,後來製作成音樂電影《Pink Floyd – The Wall》:一個英國搖滾歌手的父親於二戰陣亡,又不滿英國式刻板教育制度,個人與外界之間漸漸形成一道「wall」,不斷嘗試突破高牆的界限,應付置身社會中的迷茫,逐漸變得瘋狂。《Another Brick in the Wall》 (Part II)有「We don't need no education, We don't need no thought control」一類歌詞,被認為有反對當時英國社會刻板教育制度、思想操控的意念,英國廣播公司(BBC)一度因為收到不少英國教師致電投訴,而非正式地封殺這首歌曲。這可算是歌曲第一重社會意識的顯現,但那僅是開始。

由於《The Wall》發表於冷戰時期的歐洲,更常被拿來跟柏林圍牆聯想。1980年代初,Pink Floyd完成29場的「The Wall Tour」巡迴演唱會後,Roger Waters接受訪問,被問到會否再次現場演唱《The Wall》時,笑言除非有天柏林圍牆被推倒。結果眾所週知:1990年7月,Pink Floyd兌現承諾,在此前一年倒下的柏林圍牆遺跡上,舉行了「The Wall Live in Berlin」演唱會。Roger Waters當時指,「演唱會除了紀念《The Wall》專輯發表十週年,更重大的意義在於紀念柏林圍牆倒下,象徵人類靈魂精神的解放」。如是者,《The Wall》專輯成了冷戰終結的一個流行文化標誌,象徵着柏林圍牆事件、跨越意識形態隔閡、打破共產專政禁制的象徵歌曲之一。自此任何反極權的民主運動,都變成了Pink Floyd的主場。

其實早在更早的1980年,《The Wall》已經在南非的民眾抗爭戰線上響起。1976年,南非爆發「蘇威托起義」(Soweto Uprising):蘇威托位於約翰內斯堡,是South Western Townships的簡稱,居於該區的黑人則另外創作了「So Where To」簡稱,表達在種族隔離政策下的絕望。蘇威托起義源於該區學生上街,抗議政府頒布的以南非荷蘭語為教學語言的法案,警方以催淚彈、警犬鎮壓,據國際傳媒現場觀察,死亡人數接近500。蘇威托起義讓沉寂一時的反種族隔離運動再度爆發,雖然南非政府其後推出了一些修正,但不被接納,學生於1980年以紀念蘇威托起義四週年之名,再發動大規模示威。當時,Pink Floyd的《The Wall》專輯打入南非多個流行音樂排行榜,《Another Brick in the Wall》反對透過教育操控年輕人思想的歌詞和意識,正正觸動了當地示威民眾,成為示威主題曲。南非政府在當年5月6日宣布,因《The Wall》專輯「危害國家安全」,列為禁品,但無法令歌曲不再廣傳,Pink Floyd也因此得以進入南非國史。曼德拉去年逝世,追悼會就在《The Wall》揚威的蘇威托足球場舉行。

《The Wall》自然不止是歷史,也是現在進行的政治。2006年6月,Roger Waters在以色列各大城市及巴勒斯坦佔領區舉行多場演唱會,期間在分隔以色列及巴勒斯坦的圍牆上塗鴉,噴上「We don't need no thought control」歌詞,抗議以色列佔領巴勒斯坦。如是者,《The Wall 》被約旦河西岸地區的巴勒斯坦反以色列陣營復克,還加入了歌詞的二次創作:「We don't need no occupation. We don't need no racist wall」,成為又一場抗爭的主題曲。

2010年,兩名伊朗裔加拿大青年組成的樂隊「Blurred Vision」,又將《The Wall》的歌詞改編,加入「Hey Ayatollah, Leave Those Kids Alone!」(Ayatollah指伊朗最高領袖卡梅內伊),還拍攝了音樂MTV,剪輯了2009年伊朗大選過後民眾上街抗議的記錄片段,上載到YouTube,至今吸引逾五十萬點擊率。早在2009年那場伊朗示威爆發時,政府雖然封鎖互聯網及西方網站,但Blurred Vision已開通網絡空間,呼籲伊朗青年上載直擊示威的相片、影片,讓示威被鎮壓的狀況得以見天。Blurred Vision發佈改編作品後,更獲得Roger Waters正式許可,將改編版本放到網上音樂銷售平台,供人購買下載,令Pink Floyd得到全新生命力。

最近《The Wall》仍然在全球不少抗爭活動之間響起。例如在敘利亞反政府陣營的派對上,不時有演唱《The Wall》,歌詞改成反阿薩德政權;去年烏克蘭醞釀「被分裂」,愛爾蘭國際政治分析專家Finian Cunningham撰文就借「Just Another Brick in The Berlin Wall」來形容這場危機,指俄羅斯出兵吞併克里米亞,是冷戰再臨的跡象。

作者已死.作者未死

諷刺的是,據Roger Waters透露,《The Wall》成為「抗爭聖樂」,只是無心插柳。他指創作歌曲時,只是記錄自己在倫敦一所文法學校接受教育的童年回憶,自言當時不喜歡某幾個老師,並認為老師的職責不應是幫學生建造圍牆、而是幫他們將圍牆擊破,讓學生能尋找自我,僅此而已。不過,在文本研究,素有「作者已死」一類概念,無論作者在創作過程中加入儲般意念,當文本生成之際,讀者就會以自己的處境去閱讀,詮釋自己的意義,通常跟作者的創作概念差天共地。

流行文化評論人Matt Dolloff曾撰《How Pink Floyd’s “Another Brick In The Wall” Became an International Protest Anthem》一文,指出「(1980年代的)南非學生不需要借助Roger Waters的創作背景,去理解《The Wall》的歌詞和訊息。當他們初次聽到歌曲,尤其副歌由小孩合唱出「We don't need no education...」,恰似遊行抗爭中的大合唱,就自動將歌曲與當時南非的抗爭運動連結起來,認定其為主題曲」。這種由讀者、聽者自行演譯文本意義的傳播模式,大概是《The Wall》不斷流通國際大小抗爭運動的原因。

其實,海峽兩岸也有一些加入了小孩聲音的議題性歌曲,值得一併閱讀。例如台灣歌手羅大佑在1983年推出《亞細亞的孤兒》,歌名加了副題--「紅色的夢魘致中南半島難民」,似乎很有「國際視野」。但據2009年一篇報道指,副題只是由羅大佑助理所加,目的是方便通過審查,而羅大佑的創作原意,是抒發因美台斷交、美麗島事件等,對台灣前景的不安。想不到後來中國發生六四當夜,北大師生和集會民眾也唱起《亞細亞的孤兒》,自然是憑歌寄意。

大陸民謠歌手周雲蓬在2007年推出的《中國孩子》,也有類似孩童聲。據周雲蓬介紹,其創作意念來自1994年新疆「克拉瑪依大火事件」(克拉瑪依市教育局為迎接上級官員,在友誼館籌辦學生表演活動,但因舞台失火,釀成325人死亡,當中288人為中、小學生),歌詞中「不要做中國人的孩子/餓極了他們會把你吃掉」等,喻中國各地的腐敗問題,最終受害的不是領導、父母,而是孩子。這歌在中國地下樂壇頗為傳誦,但自然不是官方青睞的那杯茶。

當然,在兩岸四地,抗爭主旋律都是以華語為主。即使香港、台灣較早接觸西方流行音樂,像Pink Floyd的《Another Brick in the Wall》一類流通國際的抗爭歌曲,也從未成為示威者的主流選擇。年前香港有反對國民教育集會,本來與「We don't need no education...」之類的歌詞相當吻合,但始終作為本土象徵的粵語流行曲,才是首選。即使達明一派演唱會有改編《The Wall》演出、更請來學民思潮現場演繹,但在香港引起的迴響,始終不能和上述案例相提並論。背後反映甚麼,就不作蛇足了。

麥日凰 星期日明報

Comments

Jack Lee

那段低音結他,簡直係Bass神作!我小學嗰陣聽過一次,就忘記唔到。 “We don’t need no education...”

Wendy Lam

好鐘意首歌嘅编曲,果段细佬仔合唱非常配合,後尾果幾句“You can't have any pudding..... " 又好精警! 的確係一首歷久常新嘅作品,難怪即使係無心插柳,都成為國際版嘅“海闊天空”啦!😁😁

Tso Chi

Roger Waters 近年鞭撻得最恨的,卻可是d trump

hardys yiu cheong

話說金佩瑋曾經改編過好多抗爭歌做廣東話詞,曾經最常唱係 Do you hear the peolpe sing? (看吧人民在挽手 啦啦啦),都算係左膠唱K抗爭嘅重要代表作,不過香港人始終都係鍾意自己原創音樂。沈教授如果可以訪問吓金佩瑋關於香港唱K抗爭嘅心路都好

Peasina

“...揶揄為「唱K抗爭」...” 有時覺得有D港人幾鍾意批鬥,乜都可以鬧一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