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關係深度評🇷🇸🇨🇳】 親訪塞爾維亞：中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的前世今生 (Patreon)

幾年前，曾經到塞爾維亞遊歷，期間專門走到中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遺址憑弔。1999年的北約「誤炸」事件，和隨之引起的大型反美群眾示威，是我當年博士論文的重要研究課題，到這個地方，自然格外有意義。

想不到這不單是歷史，從今日可見，遺址的後續發展，依然充滿張力。

日前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訪問塞爾維亞，而這並非第一次。2016年，習近平也曾官式國是訪問塞爾維亞，前後逗留了三日，對一個東歐小國而言，算是中國很高規格的安排。期間習近平訪問了被北約炸成一個大洞的中國大使館遺址，並在那裏和塞爾維亞總統一起，進行「中國文化中心」奠基儀式。沒錯，那些年的遺址，將會變成巴爾幹半島最大規模的中國軟實力基地，可以看作是「孔子學院＋」，而這樣的安排，不可謂不巧妙。

對全球華人而言，就算是親美的人，雖然對大使館內有甚麼秘密有不同猜想，但都不容易相信北約「誤炸」的解說。令這地方已經成為中國愛國主義朝聖地，而且超越了純北京主導，對海外愛國華人之中，也有一定共鳴。

雖然後來北京的反美示威有若干失控傾向，西方也傳出種種陰謀論（例如說中國大使館存在秘密武器供南斯拉夫使用云云），但總體而言，炸毀的一方自然是理虧的，所以無論北京在遺址上興建怎樣的項目，都保證受到源源不絕的關注。當時從現場所見，已有絡繹不絕的中國遊客到來祭奠，甚至為「遇難三烈士」建造了簡單的祭壇，還有各式各樣的民間祭品，散布四周。

究竟遺址上興建的「中國文化中心」會承擔哪些孔子學院以外的功能，尚未可知。但從佔地面積、施工藍圖可見，幾乎會是小型大學規模。雖然孔子學院成功令漢語邁向全球化，但在弘揚軟實力方面，始終未如英國文化協會等得心應手，近年更逐漸淪為負資產。在對中國最有好感的塞爾維亞成立中國文化中心，反映北京希望能把軟硬實力兩者結合。塞爾維亞官方已經把附近街道命名為「孔子大道」，一個孔子像已豎立起來。

然而有趣的是，中國大使館遺址旁邊，居然就是日本駐塞爾維亞大使館。中國希望這間文化中心成為「西巴爾幹最大的中國文化中心」，也把塞爾維亞列入「一帶一路」進入東歐的基地；日本近年同樣積極進入塞爾維亞，並提出「西巴爾幹合作計劃」，針鋒相對味極濃，反映塞爾維亞表面親俄親中姿態的背後，也同時嘗試加入歐盟、引入日資，絕非鐵板一塊。

對塞爾維亞而言，中國在當年戰爭期間顯示的友誼，固然是無可取代的，人民普遍對華人十分友好，政府也給予中國遊客免簽證待遇。加上南斯拉夫電影對中國人民有特殊感情，兩國的文化樞紐並不缺乏。在悲劇遺址上重建更大型項目，以重構歷史，也是塞爾維亞傳統。目前塞爾維亞正建造一座全球最大的東正教教堂，原址就是塞爾維亞東正教聖人遺體被額圖曼帝國蘇丹下令侮辱的地方。中國駐南斯拉夫使館遺址變成文化中心，不會遇到甚麼阻力；但要是中國憑空創造一個大計劃，在塞爾維亞興建東歐最大的中國基地，卻容易引起其他國家的高調猜忌，在塞爾維亞國內，也不見得會全力支持。

到了2024年，習近平又回到塞爾維亞了，這個炸館事件的利用價值不但沒有減少，反而還可以繼續自由發揮。究竟反映兩國友誼真的那麼真摯？還是中國在歐洲其他國家，已經得不到塞爾維亞的地位？就只能自行判斷了。

*改編自沈旭暉《信報財經新聞》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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