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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最戲劇性的國際新聞,除了某個自稱「杜拜王子」的人大鬧某座沒落城市,還有厄瓜多爾警察無視外交豁免權,衝入墨西哥駐厄瓜多爾大使館,拘捕接受墨西哥政治庇護的前厄瓜多爾副總統 Jorge Glas。墨西哥明顯沒有想過厄瓜多爾可以「去到咁盡」,立刻宣佈凍結兩國外交關係。究竟這是怎樣的一回事?

衝入其他國家大使館、直接將入面的人按本國法律拘捕這類行為,自然嚴重違反國際法。年前中國駐英國曼城領事館一度將示威港人扯入領事館範圍毆打,已經掀起牽然大波,當時我們就詳細討論過大使館、領事館涉及的國際法問題,有興趣的朋友可以搜查重溫。嚴格而言,大使館並非所代表國家的主權範圍,只是獲得了派駐國家給予外交豁免權;所以衝入大使館,邏輯上,就幾乎等同不再承認和那個國家的外交關係。

最令人熟悉的自然是六七暴動期間,文革的紅衛兵火燒英國駐華代辦,並毆打入面的英國駐華外交官,令其中一位被打得出現斯德哥爾摩情結,日後成為強烈親中的「英國首席中國問題專家」,那就是多次出賣香港人的柯利達爵士。但那個畢竟是「代辦」。另外,2002年,脫北者金高哲一家五口逃出北韓,走到日本駐瀋陽領事館尋求政治庇護,然後中國武警擅自衝入領事館內,將其中兩個人搶出來,日本也只是低調處理。

然而這次厄瓜多爾的動作太誇張,墨西哥要是「硬食」,就太難落台。

要了解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我們可以先簡單整理一下拉丁美洲政權近年的兩大陣營。

厄瓜多爾近年最有影響力的政治強人,屬於曾經連任十年總統的 Rafael Correa (2007-2017年在位),我們在討論香港和黃集團投資厄瓜多爾港口Manta時,他曾經出過場。Correa 是民粹、魅力型領袖,光譜屬於左翼,很懂得利用大國之間的矛盾提高個人聲望,也很懂得用新媒體;這次被捕的 Jorge Glas,正是 Correa 時代的副總統 (2013-2018)。Correa 的接班人 Lenin Moreno 總統來自同一個政黨,Correa 本來以為可以垂簾聽政,繼續通過社交媒體「指導」新總統施政,結果雙方迅速翻臉,Correa 外訪期間被控多條控罪,包括綁架、貪污等,目前流亡在比利時。

自此左翼力量在厄瓜多爾受到沉重打擊,2021年,終於有右翼總統 Guillermo Lasso 當選。但右翼政府同樣醜聞連連,Lasso 總統因為連串貪腐醜聞被國會彈劾,最終在去年選擇「攬炒」:解散國會、提前大選。大選又引出更大醜聞,參選的國會議員、記者出身的 Fernando Villavicencio 在參選期間被暗殺,全國進入緊急狀態。他當時在民調排名第二,定位屬於右派,以抨擊前總統 Correa 著稱,所以他的死,令另一位右翼議員 Daniel Noboa 成為最大受益人,最終以35歲之齡,擊敗左翼對手 Luisa Gonzalez 當選。

因為去年大選是解散國會後的補選,承接同一屆任期,所以明年厄瓜多爾又要大選,每一刻都是選舉期。Glas 幾年前就被 Moreno 政府判決貪污罪名成立,這次是刑滿釋放後再被現任政府拘捕,陰謀論相信是為了炒熱選舉議題,重提選民 Correa、Glas 「貪腐集團」的往事。

Glas 走到墨西哥大使館尋求政治庇護,大概因為墨西哥總統 Andrés Manuel López Obrador 是拉美最有影響力的左翼領袖之一,他在2018年以過半得票、政黨也全面控制國會的歷史性成績當選,儼然成為拉美左翼共主。近年拉美左翼領袖頗有提供政治庇護的先例,例如 Correa 任內就保護了《維基解密》的阿桑奇。Obrador 大概認為大不了就是在大使館長期收留 Glas,可以作為日後討價還價的籌碼,想不到厄瓜多爾可以豁出去,搞出那麼大的動作。

當然,早前 Obrador 評論說去年厄瓜多爾選舉的神秘命案,「有人」將候選人被殺的責任錯誤引導到左翼候選人身上,自然令現任厄瓜多爾總統不滿,也令他下令驅逐墨西哥駐厄瓜多爾大使出境。但現在更大的動作,似乎是為了挑起國民的民族主義情感,去為選戰鋪路;如果可以爭取區內其他右翼盟友支持,就最高不過。

從目前情況看來,這算盤隨時是適得其反的。左翼執政的尼加拉瓜宣佈跟隨墨西哥,凍結與厄瓜多爾的外交關係;而即使是目前公認的右派政府,例如阿根廷的「阿根廷特朗普」米拉,雖然與墨西哥左翼政府不時口角,但也不認同厄瓜多爾政府的行為。在外交層面,拉美最大區域組織「拉丁美洲和加勒比海共同體」輪任主席國剛好是左翼執政的洪都拉斯(彭丹「拱橋雞棚外交」的對象),也許會討論暫停厄瓜多爾會籍,亦未可知。根據厄瓜多爾國情,如果民意不怎樣支持這種行徑,來年選舉如果又要換人,這位總統隨時又要被捕坐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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