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緣家書大長篇】 如何在海外抵抗白色恐怖：海外港人抗壓能力還不及中國大陸自由派？（一） (Patreon)

日前和一位離開中國大陸的朋友對談，她慨嘆很多朋友其實都很支持香港人，但實在很難再有新的關注點，因為大多數香港人就算離開了香港，在《宇宙國安法》下，都變得不再敢言，參加集會也會全身由上而下覆蓋得密不透風，出席任何活動都不敢拍照錄影、甚至根本不敢參加，至於接受訪問更是避之則吉。

她認為這種有點歇斯底里的恐懼，連大陸人也覺得難以想像，擔心這會正中政權下懷，再也找不到任何反對聲音說出真相，也會摧毀香港人剩餘的自尊和互信。她慨嘆如果是這樣，那所有人離開來幹什麼？也許政權正是要傳遞這樣的訊息。

這是一個很值得探討的問題，我自己也有不少觀察，和初步的一些解讀。有很多很誇張的例子，見到、聽到，都令人哭笑不得。有些剛離開牆內的香港人還會對海外港人居然可以自由談話，感到「匪夷所思」：「點解你地講嘢可以咁open」？但我還是禁不住先問她：那中國大陸離開了的人，不擔心留在大陸的人質、物質嗎？

她說這是一個心理關口。她們一些在大陸的家人也的確有時會受到國安滋擾，但大家畢竟是在那個體系長大，對怎樣回應，早就有一套心照不宣的潛規則。家人通常都是說「我也沒有辦法控制他們在外的行動啊」，除非有特殊情況，否則對方也通常不會再做甚麼；至於面對國安問話是當作家常便飯、還是驚慌失措，就因人而異。

這令我想起不久時，看過一篇《紐約時報》的文章，講述離散海外的中國大陸人正在重構自己的公民社會。本來他們也有這樣那樣的顧慮，但特別是經過疫情和經濟下行，不少人意識到短期內都不應該回國，就有了重建社會的意識，不願意這樣就過了一生。例如他們在日本書店舉行的講座，動輒就有幾百人出席，討論氣氛是熱烈的，也不會刻意避開記者，彷如八十年代初中國大陸剛改革開放時最開放的模樣。就算是政權有人在現場監控，他們似乎也不大在意。這種氣氛，和現在海外港人那種略帶神經質的反應，就形成了微妙對比。

如她所言，海外港人目前的狀況，除了令自己突破不了心理關口，也讓世界看見真香港人更困難。

香港議題在2019年得到世界注視，關於香港的新書、講座、論壇如雨後春筍出現，一來大家是真的關注、支持、同情，二來這也符合市場規律，「人血饅頭」起碼比「人血無饅頭」要好。然而現在世界各地陸續發現，「香港議題」的市場已經很疲弱，關注、參加的人數越來越少，如果連「基本盤」香港人也不大願意、敢於出席，假如還是有空間關心 Pan-Chinese issues，此消彼長下，還是做中國議題更實際。這種感覺在海外文化界、學術界、政界當中，似乎還逐漸成為共識。

我不知道這是香港人驚惶未定的暫時性現象，還是恐懼會逐漸傳染，變得越來越失控。如果是後者，那政權散播白色恐怖的手段，就實在非常成功。然則為甚麼中國大陸自由派反而抗壓能力更高？昔日香港人最自豪的是非觀、良知和勇氣，為甚麼在從前不大關心的中國大陸自由派面前，反而顯得更脆弱？

（待續）

▶️ 《港區國安法》紀錄片《Hong Kong Mixtape》導演 San Young：如何向國際觀眾展現有口難言的恐懼？（上，中英字幕)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XMeGKi6Sz6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