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緣家書大長篇】 何謂「紅線」、何謂「告密」：何曉清教授訪問的思考補充 (Patreon)

日前與何曉清教授的訪問有不少朋友關注，也有不少朋友深受觸動。由於訪問全長超過一小時，不少重點和弦外之音大家未必能夠即時領會，而這些內容都觸及「新香港」這個體制和政治文化，都是平日大家不時問的問題，但由熟悉中國體制的局中人到來，價值就完全不一樣。所以這裏希望做一些簡單的補充思考和導讀，應該有助大家理解「新香港」潛規則。

何教授認為根據中國國情，可以公開看見的理由、動作，都不會是任何事情真正的關鍵，都是做樣給人看的。這是回應坊間不少人參考了一篇青年民建聯穆家駿投稿到《文匯報》的大字報，認為他是「篤灰組」的關鍵人物，足以令國安對何教授開file。但作為從中國體制走出來的過來人，何教授言下之意就是不認為那個人、那篇文章有甚麼影響力，真正決定其案子的一定是其他人。要是沒有高層決定要「整肅」她，不會因為一篇黨媒文章而出事；就算兩者有關，也更可能是有力人士決定了，才讓前線嘍囉「補足」整個批鬥程序。這和香港人一貫習慣從可以看見的證據推論，屬於截然不同的思考模式，所以她笑說對政治這樣straightforward，是香港人「可愛」之處。

同一道理，何教授也不認為她的案例會確立了明確的新紅線，因為中共的管治模式就是刻意不要劃紅線，「沒有紅線就是最大的紅線」，這樣才可以讓所有人都人人自危。我們elaborate一下，就會明白「紅線」這個概念是可量度的、有客觀基準的，這已經是可以具體執行的「法律」，整個概念，有一條清晰的線define黑和白，其實是非常「西方」的。但中共從不這樣思考：如果「紅線」清晰，所有人都懂得在「紅線」前停下來，也就是可以不斷挑釁「紅線」，政權就算要不斷更改「紅線」，也會失去主導權，這還是無所不能、無所不為的黨嗎？

中共不斷強調「中國人的思維模式是整全概念」，就是要「綜合研判」每一個人、每件事。而所謂「綜合」、「整體」去看，也就是不會就單一的事去作出最後定論，不承認有任何不可移動的「線」。所以同樣的事情，可能A出事、B安全，根本不能作出邏輯推論，這樣所有人才會陷入恐懼。就像中國大陸只要有一個范冰冰被瘋狂割韭菜、要繳交天價漏稅罰款的案例，所有演藝人都會人人自危；但如果在法治國家，只要明確有同一性質問題的人才會擔心。

承接上一點，她又提及政權為了讓人無所適從，會刻意讓一些人做了某些事就立刻嚴辦，另一些人不斷做同樣的事也依然有人身安全。一來這是確立「沒有紅線就是最有用的紅線」這個「中共智慧」，另外由於香港人習慣了法治、邏輯、證據，這樣的操作，反而更容易令香港人陷入相互失信之中。因為「我做了這件事有罪、為甚麼他做了這件事沒有罪」這個概念，又是很civilized、很「西方法治觀」的，前提是法律面前真的人人平等，而且法律條文可以客觀演繹、和產生供logical derivation的案例作用。我們習慣了這樣的訓練，才會問「點解佢有事、你無事」這種「天真」問題，但中國大陸人適應了「人治」規律，就不會問這類傻問題去庸人自擾。當香港人老是這樣問，很容易對未被政權正式抓去坐牢的自由派人士都犬儒地失信，視之為「鬼」，這除了會成功破壞社會連結的互信，也會令當事人很demoralizing。

總之，牆內的朋友，不要再用普通法昔日的思維去理解這個地方的「管治」，否則只會徒添痛苦。

▶️ 香港中文大學歷史系何曉清副教授：被拒入境、即時解僱，只是歷史長河滄海一粟；掛念中大、很愛香港，深信民主與自由萬世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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