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香港回憶 657】軍訓教官的遺產：「返校文化」對台灣學生的深遠影響 (Patreon)

談及台灣昔日學校的「軍訓教官」制度，對早已畢業的台灣學生（即今日的台灣成人）、乃至今日的台灣青年，都肯定有非常深刻的影響。未來「新香港」在《港區國安法》下長大的一代人將會怎樣，看台灣的經驗，一定有參考作用。

上一代台灣人因為受白色恐怖「訓練」，普遍對身邊疑似國安人員疑神疑鬼，雖然已經雨過天晴，但依然偶爾出現條件反射的恐懼。不過畢竟年代有點久遠，台灣人對身邊人的失信，固然可以反映在現實生活當中（例如民進黨內部就經常「捉鬼」），但台灣文化畢竟也很受儒家思想、乃至日本文化影響，沒有中國大陸的鬥爭嚴酷。台灣人就算經歷過那段歲月，也依然以對外友善聞名，已經算是非常難得。

個人覺得，更深遠的影響在於這種「軍訓教官教育」，令亞洲本來就相對rigid、由上而下、spoon-feeding的填鴨式教育特色，進一步在台灣發揚光大。

台灣的體罰，當時就是家常便飯，今日在這樣的政治正確風潮中也依然存在；而在學校講求對「教官」軍隊式無限遵從，對任何指令都不問「初心」，「理解的要執行、不理解的也要執行」，也成了台灣幾代人習以為常的「紀律」。

於是，台灣出現了亞洲國家、乃至全世界國家當中都首屈一指的「SOP文化」，官僚主義文件之多，不止是政府部門，在商界、NGO、學校也無處不在。但這些SOP出現背後的原因、目的、理據、用途，一般人都不求甚解，反正上司叫的就要做，不要問，只要信。

有一位在台灣工作多年的外國朋友曾經這樣說，而我深表認同：通常文件很多、程序很多的國家，起碼能夠做到一點，就是「算無遺策」，因為有關單位可以精準預計一切，所以才要求多一點資料。例如日本的paper work 也很多，對細節的完美追求接近偏執，但卻依然可以很有效率，而且井井有條。這方面，其實中國大陸的control freak 管理也會比台灣有效，因為沒有任何底線，反而可以effectively 興建一座社會大監獄。

但台灣卻是特例：一方面，文件特多，每天都要補件，每個部門都要加上自己的finger print、又不知道為了甚麼，每個部門之間又缺乏溝通，大陸法又是口袋法，結果每個人都可以按自己心血來潮的理解「釋法」，而期望其他人照他們說的跟著做。

這裏的關鍵，就是每一個人接到SOP，都不會思考為甚麼要這樣做，而到了自己手中，又會寧願再保守一點，以免承擔責任。到了最後，整套制度就越來越偏離實際情況，越來越荒謬；而這套價值觀和態度，正是「返校文化」長大的後遺症。

這類例子在台灣每日都會遇到，俯拾即是。之前談過很多，因為 recency effect，不妨再舉一個：

幾日前，要到銀行查一些舊的出入對帳單。台灣的銀行規定，每一筆匯款都需要紀錄用途，例如從香港匯入港幣一百元，銀行職員也會致電（沒錯，致電）給戶口持有人，詢問這一百元的目的；而匯出一百元，自然也同樣要紀錄目的。很多香港可以在網上銀行完成的交易，在台灣都要到銀行實體處理、而且必須親身去，期間都要填一堆表格、大小蓋章，非常費時失事。於是我找銀行職員時，以為這一套「制度」終於可以派上用場，因為他們紀錄了一切，我要找的出入帳應該輕而易舉。怎知道他們告知「我們沒有這樣的紀錄」，只能夠向上級申請，然後每一筆出入帳，都必須逐一查找日期和人名那樣，去人肉搜索，須時以小時為單位。

那一直以來，那套折磨人、又令行政效率奇低的「制度」，究竟要來幹什麼？那一刻，我完全係呆L咗，不知所言。

▶️《返校》：回到未來的香港教育恐怖預言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86Ld22P9X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