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香港回憶 640】上海書局為例：李光耀的威權，與中共的獨裁有何不同 (Patreon)

新加坡的上海書局將有生力量轉移到香港，並在香港發揚光大，成為中共器重的文化統戰工作重鎮。但與此同時，新加坡的總部畢竟沒有被關閉，雖然因為左傾色彩受到過衝擊，但在沒有改變立場的前提下，起碼被李光耀政府容許繼續生存。

就這一點，很值得談談新加坡的管治哲學和中共的差異。

不少香港人昔日常常簡單一句話，概括新加坡「獨裁」，甚至以為新加坡和中國大陸沒有什麼分別。直到近年香港淪陷、新加坡成為最大贏家，才知道兩者的差異所在，但已經太晚，我們也談過很多。

單是處理異見人士的上海書局，讓中共處理、和讓新加坡人民行動黨政府處理，手法就是天淵之別。

李光耀雖然對若干左派政策頗為認同（例如他的房屋政策就深受福利主義影響），但一生以反共著稱（因而被中共早年批鬥為「帝國主義走狗」）；他自己曾說某些社會主義理想是好的，但接受不了共產黨那種野蠻管治模式，去達到那些理念。他也說過為了反共，新加坡必須處於英美陣營，並多番要求美軍不要離開亞太區。這反映李光耀絕對真心認為自己的「威權主義」，和中共的「舉國體制」、白色恐怖特務管治，有本質上的不同。

李光耀的「依法」，和中共的「依法」，就是兩個不同概念。

作為劍橋大學法學院第一名高材生，李光耀很清楚甚麼是法治、怎樣撰寫符合國際標準的法律。他會通過法律將一些標準定得嚴苛，讓人民行動黨代表的精英階層具有結構性優勢，並令人才大量走去執政黨。但新加坡的紅線是清晰的、可量度的，就算是政治犯也是，例如 Amos Yee 成為政治犯，是因為觸犯了和褻瀆宗教有關的新加坡法律，在新加坡就很少人同情（起碼比海外同情少得多）。

新加坡反對派也很能掌握紅線，基本上建基於可查證事實的批評，都不會出事；而非建基於事實的批評，後果就是被政府控告誹謗。「違反國家安全」一類萬能key，李光耀明白只能在極端例子才使用，正常應該備而不用。

結果，新加坡的異見人士就可以生存下去，而且政府也希望他們生存下去，甚至不要他們做什麼「忠誠反對派」。反對黨就是人民行動黨的競爭對手，贏了選舉就可以執政，不存在什麼「奪權」概念。

共產黨是非法組織，上海書局負責人只要證明了不是中共黨員，就不會因為左傾而觸犯有關法律。李光耀沒有要求他們改變信仰，沒有要瓦解他們的組織和公司，沒有讓他們被連根拔起，而是相信採取西方標準的可量度法律，足以讓這些人在新加坡安分守己地生活。

在新加坡坐的士，會發現就算是在李光耀權勢最大的時候，不少華裔司機也會對人民行動黨破口大罵，不會擔心被舉報。當然，執政黨會對公職人員作出背景審查，但不會讓反對派人士失去社會地位，如果他們去當律師、商人，社會向上流動，更是無任歡迎。這正是昔日港英政府讓左派也當律師、商人的手段。

上海書局左翼意識形態清晰，在新加坡本土轉型生存，做好生意；在香港卻大展拳腳、拓展思想工作，建立了十幾間子出版公司，兩者「國際線」並存，新加坡不會以什麼「新版國安法」宇宙執法。這就是文明。

▶️ 台灣聯經出版社總編輯涂豐恩博士：《不平等的樣貌：新加坡繁榮神話背後，社會底層的悲歌》導讀 (中文字幕)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MkOuGrYWyt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