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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雪姬教授是研究台灣歷史的權威,中央研究院研究員、臺灣史研究所前所長,今年剛出版口述歷史新作《日治時期在滿洲的台灣人》,將滿洲國歷史和日治台灣歷史、台灣人與滿洲人的複雜身份認同掛鉤,非常有啓發性。早前我和許教授做了一個訪問,可惜因技術問題未能公開播放,現摘錄重點如下,與我們的會員獨家分享。

談起滿洲國,兩岸官方歷史書都要加上一個「偽」字,但其實當時正式承認滿洲國、並與其建立外交關係的國家,已經多過今日台灣,而且就算是中華民國,也不得不與滿洲國政權建立實質上的對口單位溝通。日本右翼國師岡崎久彥曾經說過,滿洲國固然是日本附庸國,但世界上這類國家很多,中美洲國家都是美國附庸國、冷戰時期的東歐國家都是蘇聯附庸國,更不用說同樣從中華民國分裂出去的蒙古,冷戰期間根本形容蘇聯第十六個加盟共和國。要不是日本戰敗,滿洲國作為獨立國家的事實,也會得逐漸到國際承認。這觀點我們很難事後孔明說對錯,但邏輯上,特別是與背景類似的蒙古國比較,並非不能成立。

許雪姬的研究卻不是針對滿洲國的身份認同,而是台灣人的「滿洲經驗」,主體依然是台灣,而且是日治台灣。當時一個台灣人到了滿洲國,就會在四種複雜的身份認同之間交叉糾結:來自台灣(一個日本殖民地),居住在受日本強烈影響、但也有自身身份認同的滿洲國,而滿洲地方依然被中華民國視為不可分割的領土一部分;雖說是滿蒙日韓漢「五族共和」,中國人依然是滿洲國人口主體。那究竟這批台灣人如何自處?怎樣看自己?如何思考「我是甚麼人」這個問題?

正如每次被台灣朋友問及「你是香港人還是台灣人」,我都是答回博士論文那一套學術定義:身份認同不是binary的、不是static的、不是非黑即白的、不是monoliphic的,而是可以並存的、會隨著時間改變的、可以有多層次多種layers的。這不是(或不全是)推搪,無論學術上、還是個人上,都是我的真心信念。而這種複雜情結,在台灣人、特別是日治台灣人、甚至是居滿日治台灣華裔身上,就更容易體現。

要了解這種 identity fluidity 或改變,「台獨之父」史明本人也是很好的例子:早前也在史明故居紀念館做了一輯訪問,很值得詳細分享,這裏只是非常概括的說說他的identity。他出生在日治台灣的精英本土階層,一生人最流利的語言都是日語,本來他並非相信台獨,卻是一個左傾、相信共產主義的「大中華膠」,只是看到了中共「解放區」滅絕人性的批鬥後覺醒,又終身只以日本為「友邦」而不是自己人,才堅定自己對台灣的信仰和認同。

許教授的研究由大量的第一手口述歷史組成,從中可以發現,當時在滿洲國生活過的日治台灣人,幾乎全部都留有美好回憶。這種「政治不正確」的觀點,曾經長期屬於禁忌,直到今天才能暢所欲言,如果再晚十年,當事人都離世,整段歷史就會被改寫。

這種好感背後的原因很複雜:首先,台灣人在日治台灣是被殖民者,但到了滿洲國,卻屬於「其中一種日本人」,忽然就變成了「太上皇」階層,得到在台灣本土沒有的特權,這固然是結構性原因之一。而在滿洲國的日常生活,台灣人又比日本人容易和當地華人溝通,不用單純住在種族隔離性的特區,又可以有更多落地體會,這種夾縫中生存的智慧,我們當然很熟悉,自然也令人想起港英時代的香港人。但除了這些我們其實多少可以憑空想像的背景,許教授的研究,還發掘了很多值得我們思考的重要歷史故事。

(待續)

▶️ 日治台灣第一間法式餐廳「波麗路」:與港式豉油西餐有何不同?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ORMRHK2qu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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