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緣家書大長篇】在地自我放逐：「唯有將精神放在家中的小盆栽」 (Patreon)

和捷克朋友關於共黨時代的鐵幕生活對談，將於下週分享。而她談及當時的捷克斯洛伐克人普遍有一種生活態度：「在地自我放逐」，和今日「新香港」的躺平非常相似，大概是人性面對極權的必然反應，最令我感觸良多。

然而捷克人做到的，香港人做得到嗎？

當政權刻意瓦解一切公民組織，壟斷公共空間，任何偉光正官方思想行為以外的都是「顛覆政權」、「勾結外國勢力」，一般人能夠做的、控制的，就只有在最後的私人空間之內。昔日東歐共產政權中人，很難「依法」出境，比一般「新香港人」更壓抑，於是據她所言，留下來的人，就有默契地各自在最小的空間內「軟抵抗」。例如種一株小盆栽，每日將它悉心打理，又或練習畫畫、寫作，所以東歐那時候幾乎人人都是民間藝術家，而對政權要求做的任何東西，都行禮如儀地、無靈魂地照稿讀。

會不會有政權連這種「在地自我放逐」都不容許？去到最極端，是有的。在赤柬管治柬埔寨的時代，這個瘋狂政權將全國城市人口都趕到農村，讓所有人集體生活，全國1/3人口因而死亡。在這個變態的環境中，守衛如果發現有人居然敢私種一株花，也會以「非法擁有私人財產」為由，將之連根拔起，總之連人世間最後一點人性的真善美希望都不容許。這都是回憶錄記載的真人真事。

不要看輕「種一株小盆栽」這樣的寄託。當政權要將人異化為粒子、螺絲、工具，任何可以提醒自己依然是有血有肉、有人性的人的方式，都是有用的。就像捷克人的文化、文明，就是用這種信念保留下來。渡過大黑暗時期之後，回看冷戰時代的東歐，無論是留下來的、還是離開故國的，都出了大量世界級文學家、藝術家；反而現在進入了民主時代，捷克人在各種精神文明領域的成就，反而有所不及。

這種在大黑暗時代維持自我的精神，正是捷克共和國國父哈維爾多次講過的「活在真實中」。外邊的都是假的，大家都知道，但不要緊，只要心裏知道甚麼才是真的，就有了心底裏的最後一道防線。

除非自我洗腦到接受以假為真的地步，那才是徹底宣判這個人的靈魂已死。但一般人都沒有那麼容易就「死」掉的。就像電影《沉默》的不同角色，都是不斷背叛信仰、在背叛中再尋覓的實例。到最後，那些幕府時代的踏繪人收藏了最後的十字架，正如捷克人家中有了各自的盆栽。

在「新香港」，我相信，不會例外。

▶️ 王少勇牧師：《沉默》的「肉身殉道」與「靈魂殉道」對牆內牆外香港人的啟示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spfEaNLz9R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