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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香港民主化,一般都是以八十年代代議政制改革、特別是立法局引入間接選舉為起點,於是領導「港同盟」的李柱銘、司徒華被稱為「香港民主之父」,匯點系則成為「民主回歸派」的「功臣/罪人」。但其實在五十年代開始,香港民主就持續發展,有兩個老牌政團「革新會」和「公民協會」扮演了今天的政黨角色,而這段歷史卻被嚴重忽略。這本書填補了這片空白,相當精彩,雖然部份觀點略可商榷,但無疑是研究香港發展的必讀。以下是我閱讀期間思考的十個重點:

1. 作者認為,雖然革新會、公民協會當時不敢自居政黨,但逐漸卻變成英國政府也重視的「實質政黨」;反而今天(或起碼2020年前)的政黨則是有名無實,兩者的真正權力其實大同小異。雖然革新會、公民協會連立法局也不獲進入,但當時的市政局卻逐漸成為實際上的「下議院」,能真正反映民意,加上兩黨領袖都和英國朝野建立了直線聯繫,隨時繞過港督和行政局、立法局,可以「直達天庭」,都令香港民主化得到持續關注。相反1997年後的立法會雖然容許部份民選議員出現,但議員的權力已被「行政主導」大幅度閹割,反對派很大程度上也只是形式主義,對權力核心的影響力,反而不及五十到七十年代的革新會、公民協會。

2. 雖然到了八十年代,革新會、公民協會的領導層都嚴重老化,而且被中國成功統戰,八十年代後先後泡沫化(公民協會甚至淪落到年前重出江湖就是為了加入「反佔中大聯盟」湊數),但這不能否定它們在五十至七十年代能真正代表民意,也曾努力促進香港進步。他們曾經提出了今天也未能達成的「激進」政治改革,包括正式催生上下議院、或令立法局逐步全面民主化,這些建議,有力反駁了「香港人不關心政治」的官方論述。

3. 革新會、公民協會和今日政黨相比,反而更容易做到政治、民生並重,曾經有數十萬人聯署的壯舉,令它們的民意基礎非常穩固。這是因為當時殖民政府的福利社會並不完善,加上英國間接管治的國策,樂見「兩黨」成為東華三院、保良局那樣的「中介機構」;而兩黨利用這樣的民生民意,巧妙地嘗試推進政治議題,也是香港獨有的現象。

4. 香港主流論述認為,七十年代的學生運動(包括保釣、或那些年鄭月娥同學參加的金禧事件)才是香港本土意識的起點。但這本書認為,其實革新會、公民協會雖然都是社會上層社會賢達華人組成,也對推進本土政治參與功不可沒。例如中文作為法定語言的前期工作,幾乎都是兩黨在市政局、與及在英國本土游說的功勞,並非單靠學生、社會運動就能成功。

5. 作者主要參考英國曾銳生博士的研究,認為楊慕琦計劃等港英殖民當局有限度的民主化方案,並非因為中共反對而胎死腹中,而是因為英國外交部、加上港督和香港上層精英抗拒民主,包括非常討厭革新會主席貝納祺,才塑造了「中共威脅論」這個稻草人去拖延民主化,革新會、公民協會的民主化計劃才徒勞無功。關於這點,國際關係角度卻可以另有解讀,有機會再詳細說明之。重點是假如當時兩黨團結、再動員群眾,其實是有可能有更快的民主化成果的。這樣的平行時空,日後研究會相當敏感,因此更應該儘快把有關原始資料收集。

6. 英國鼓勵「兩黨」出現,而且角色超越了「忠誠反對派」,這是英國用來平衡左右兩派的籌碼。換句話說,和國共兩黨在香港的代理人相比,港英情願本地精英發聲,覺得「本土派」比國共兩黨都可靠。而過渡期大量改變立場、變成親共新貴的香港傳統精英,其實都是源自「兩黨」,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北京始終不信任香港精英,因為無論他們表面上持甚麼立場,骨子裡都是「本土利益派」。

7. 根據這本書的脈絡,香港真正的「第一代民主鬥士」,其實應該是革新會主席貝納祺、公民協會主席張有興、還有從革新會退黨的「人民喉舌」葉錫恩,三人可算是五十到七十年代最有份量的香港民意代表。可惜隨著歷史被不斷改寫,與及三人年老後變得越來越保守,令他們全盛時期的輝煌,未能得到客觀認受。例如葉錫恩今天被愛國陣營肉麻歌頌,人為加工的味道未免太濃;貝納祺卻變得寂寂無聞,連大嶼山他故居旁邊那條「貝納祺小徑」也要改名收場。張有興百歲高齡今天仍健在,但似乎兩大陣營都忽略了這位元老,不知看見今天香港如此轉變,有何感想。

8. 當時香港社會的人脈網絡似乎很封閉,來來去去都是那些人,這就是昔日為什麼香港精英無論表面上吵鬧得多兇狠,關門後就一家親的重要原因。例如革新會胡百全律師的弟弟胡百富,卻是公民協會核心要員,而胡百全的「平妻」就是我們熟悉的黃夏蕙,另一位革新會律師胡鴻烈,則是今天我們熟悉的樹仁大學校監,類似關係,還有很多很多。

9. 「兩黨」名單包括了不少外籍人士(成立是更是外籍人士主導),可見當時外籍人士參與香港政治,並非玩票性質,而是真正當香港是他們的家。除了貝納祺、葉錫恩,革新會還有不少洋人元老當過市政局議員,比較著名的是鍾愛理遜,今天也是近百歲高齡依然健在,她的兒子就是今天的終審法院常任法官霍兆剛。

10. 對「新香港」而言,當局要的「忠誠反對派」,豈不正正是當年的「革新會」和「公民議會」?而預留給他們演出的空間,不也是比港英年代更局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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